自伤求怜
自伤求怜
逢恩寺红荷塘寻常人不得踏足。
不巧,寺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肖泊是方丈在俗世的独子,通融放人。
肖泊采集荷露,特意选择了一个幽深的凉夜,守着裴昭樱入眠,跟侍女们通了气才动身。
肖泊浅笑道:“我出门替殿下办趟差,要是明日起不来不能在殿下身侧侍奉,还请殿下见谅了。”
“不会,殿下怎会跟驸马计较,驸马不要过于操劳才是。”绮罗知道肖泊忙前忙后,纡尊降贵地顶了不少他们的杂活,只有感激。
绮罗是个剔透人,还明白肖泊话里的意思——明日,肖泊若是不在的话,要跟裴昭樱提一嘴他的辛劳。
肖泊这才满意地往逢恩寺赶。
夏日未至,菡萏蜷缩着花心,距离绽放仍有段时日,许多这阵子前来进香的香客天天数着花开的进展,想要一睹满堂红荷绽放如火的风姿。
荷叶阔大舒展,白日暖和,夜凉似水,叶面密实透明的一小层绒毛托住了生出的点点露水,用来入药、入茶,妙不可言。
底层的淤泥要够肥,菡萏才会生得好、开得美,可惜肖泊有洁癖。
肖泊涉入水中,膝关节处被寒凉的塘水一浸下意识要打弯,他不怕凉,只是小腿没入淤泥后,他烦躁得很。
为了裴昭樱,也顺带算计一把他吃醋多时的人,肖泊忍了。
细致地借着月光用未泡开的毛笔扫下荷露,装到行军用的牛皮水囊中。
塘心的红荷叶最为浓密,荷露多到滑落,在月色下反光,泛着清辉。
肖泊小步踏入塘水深处。
大半个人全浸在了水里,过了子时,正处于寒气最重的时候。
寒凉冲入肺腑,激得肖泊咳嗽了几声。
衣料吸饱了水后沉重地把他往下拖,膝盖甚至“嘎吱”作响。
肖泊不在乎。
等他终于收集完毕露水爬上岸,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衣料,小腿以下是脏污的泥巴,恰巧折腾到了朝阳初升,暖光打在他身上,迎面吹来的风却又是没有温度的冷。
几重冷热交替,肖泊不自觉地打了颤。
摸了摸额头,如他意料中升了温,他满意地笑了笑。
裴昭樱没有公务在身,向来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被肖泊照料得重新长出来了懒骨头,突然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赖床。
绮罗叫早了好几次她都不应,最后迷迷糊糊地被绮罗带着小丫头们拉起来梳洗用膳。
今天不太对劲。
绮罗等女子力气不足,有些吃力。
少了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肖泊在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把裴昭樱从床塌移到轮椅。
裴昭樱有点想问肖泊的去向。
可是她脸皮薄。
一睁眼就是问自家男人去哪儿了,显得太腻歪了些,好像她离不得他一样。
想起来肖泊说过她的字丑,裴昭樱示意绮罗给她准备笔墨练字。
心不在焉的时候,字越写越丑,裴昭樱自己最后都不忍直视地搁置了笔。
上天不公平,让肖泊人长得那么好看,字也写得那么好看。
像是把所有的美好都慷慨地给了这一个人。
今日天气是个好的,裴昭樱在的正屋坐北朝南,有穿堂风徐徐送爽,不冷不热,朝云自在。
裴昭樱望着天,不由想到了一句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把写废了的纸张揉皱团起来,再展开抚平,再团起来,如此重复了三四次,最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有点想肖泊了。
她气恼地把废纸团丢远,肖泊这个人,就算是去忙别的事情了,能不能给她打声招呼?
是回大理寺任上了?还是在自己的卧房里?
裴昭樱嗓子能说一点话了,得尽量少说,于是把想问的写下来展给绮罗看——
“驸马何在”。
“回禀殿下,驸马在他自个儿的房中,许是给殿下办差累了,还未起身。”
裴昭樱饮了今日的荷花清露,敏锐得发觉味道变了,更加清苦,却立竿见影地舒缓了嗓子的肿痛,起效比之前快了许多。
裴昭樱再写——“味道不同”。
找到了给肖泊邀功的话头,绮罗这才细说:
“殿下近日饮的荷花清露,是驸马特意趁夜从逢恩寺红荷塘里亲手一颗一颗露水扫下来的!殿下是没瞧见,驸马忙到今晨才回来,一夜没合眼,浑身湿透了像水鬼一样爬回来的呢!回来就受了风寒躺倒了!”
裴昭樱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