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兵败如山倒
秦明翻身下马时,他俯身拾起开山斧,斧刃上还挂着碎肉与血痂,在暮色里泛着冷硬的光。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耿精忠,每一步都踩在散落的断矛或残甲上,发出“咯吱”的闷响。
此时的耿精忠早已没了往日官威,肥硕的身躯蜷缩在草丛里,头盔甩在三步外,盔檐磕出一道深痕,乌黑的发髻散开来,几缕头发粘在汗湿的脸上,嘴半张着,还在无意识地哼唧。
最扎眼的是他腰间滑落的鎏金令牌,明晃晃嵌在草叶间,正面“指挥佥事”四个篆字刻得遒劲,背面“耿精忠”三字边缘,还挂着几滴未干的血珠。
秦明俯身时,右臂青筋骤然隆起,一把揪住耿精忠的后领将他提离地面,两百多斤的肥躯在他手里竟像只待宰的肥羊,双脚胡乱蹬踏着,带起满地草屑。
他重重将人甩在马背上,马匹被这突然的重量压得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刨了刨蹄子,马背的软垫瞬间被耿精忠的体重压陷。
秦明又弯腰拾起那顶头盔,指尖擦过盔檐的裂痕,随手挂在马鞍左侧的铁钩上,头盔碰撞着甲片,发出“当啷当啷”的轻响,像是在宣告俘虏的归属。
等身后的民壮团士兵赶过来时,秦明已重新翻上马背,左手按着马背上的耿精忠,防止他滑落。
士兵们个个浑身是血,有的刀还插在腰间,刃上滴着血;有的肩上扛着缴获的长枪,枪尖挑着敌军的布甲;还有人嘴角沾着血沫,眼里烧着未褪的亢奋,活像刚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
“你们的将军在此!不想死的,立刻弃械投降!”
秦明扯着嗓子喊,声音洪亮如钟。
他抬手拔出耿精忠腰间的鎏金令牌,“指挥佥事”四个字格外刺眼,像一道催命符。
平安卫的士兵本就没了主心骨,见主将令牌被夺,再看秦明身后的民壮团个个眼神如狼似虎,瞬间没了抵抗的勇气。
有人“哐当”一声扔掉手里的刀,转身就往县城方向跑,草鞋踩在泥地里溅起水花;有人慌不择路,踩着同伴的脚摔倒在田埂上,爬起来时连鞋都丢了,光着脚继续窜;还有人干脆脱了沉重的皮甲,只穿着单衣往树林里钻,生怕跑慢了被砍头。
不过片刻,原本聚在一处的队伍就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的兵器、盔甲和几具跑得太慢被踩死的尸体。
此前几番冲击穿插,再加上夷人射手躲在树后精准射杀,平安卫早已士气大跌,如今没了耿精忠指挥,千余人的队伍彻底崩溃。
逃兵们像没头的苍蝇,只顾着往县城方向奔,有的甚至跑反了方向,往山坳里钻。
民壮团的士兵们彻底杀疯了,他们脸上溅满了血污,有的还沾着碎肉,眼神里烧着亢奋的火焰,哪里还顾得上坞堡传来的战鼓节奏?
之前的章法全抛在脑后,见着逃兵就追,挥刀便砍。
赵二牛拎着朴刀,追着一个脱了盔甲的瘦兵跑了半里地,那兵腿一软摔在水田里,刚想跪地求饶,赵二牛的刀就“噗”地劈在他后颈,嘴里还骂着:“狗娘养的!之前攻村时放箭射我,现在怎么不横了?”
梁莽则带着几人堵住了通往县城的小路,凡是从这里跑的逃兵,没一个能活着过去,地上的血顺着田沟往下流,染红了半亩刚抽穗的麦子。
这场追杀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民壮团追出了十多里地,直到远处县城的灰色城墙轮廓隐约出现在暮色里,秦明才勒住马,高声喊道:“撤!回村!别追了!”
士兵们这才停下脚步,有的还喘着粗气,双手拄着刀杆;有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满地的尸体,眼神里仍有不甘,却还是乖乖调转马头。
此时能真正逃进县城的平安卫士兵,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大哥,这等狗官留着干啥?一刀宰了省事!还浪费咱的粮食!”
赵二牛拍马凑到秦明身边,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马背上昏迷的耿精忠,手里的朴刀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还没杀过瘾。
秦明低头看了眼耿精忠,嘴角勾起说道:“不能杀。你忘了?他可是从四品的指挥佥事,比黑山县令的官还大,这可是块‘活宝’,值钱得很。”
他伸手拍了拍耿精忠的肥肩,后者哼唧了一声,依旧没醒,“不光不能杀,还得给他好吃好喝养着,少一根头发都不行,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赵二牛愣了愣,随即明白了秦明的意思,撇了撇嘴,狠狠踢了下马腹:“行吧,听大哥的!反正以后要是这狗官敢耍花样,我第一刀劈了他!”说着便催马往前,去招呼其他士兵清点战利品了。
“好!!”
“我们胜了!!”
“秦大哥威武!”
眼见秦明一众人取得了胜利,整个秦家村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就连负责防守的青壮,这个时候也纷纷冲出了村子。
这段时间面对朝廷军队的重兵围剿,村子里众人一直都忍受着一定的忧虑和压抑。
现如今,这种紧张的气氛终于得到了释放,所以哪怕如今村子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也依旧让村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之前我还偷偷把粮食埋在后院的菜窖里,想着要是守不住,就带着娃逃进山……”
村口的王妇人一边收拾着被炸坏的陶罐,一边跟邻居念叨,声音里带着后怕,“哪想到啊,咱们三百多人,竟能打赢两千多官兵!秦头领真是神仙下凡啊!”
旁边的李老也是一脸的惊讶:“我活了五十多年,就听过当年战神白饶能以少胜多,没想到今天在咱村见着了秦头领这本事,不比白饶差!”
一天前的时候,谁都没料到这场胜利会来得这么彻底。
民壮团总共才三百多人,死了三十多个,伤了四五十个,大多还是余家寨和夷人部族的骑兵;秦明的重甲骑兵队更是几乎无损,只有四人因为马腿被敌兵砍断摔下马,受了些皮外伤。
这样的战绩,放在整个大周,都是凤毛麟角,当年战神白饶以三千人破两万敌军,已是传奇,如今秦明以三百人败两千人,更是惊世骇俗。
秦明回到村后,没顾上歇口气,立刻指挥众人打扫战场。
士兵们分成三队:一队抬尸体,男人们扛着平安卫士兵的尸体,往村外的田里拖,挖了个丈深的大坑,显然是想要将这些尸体当做‘肥料’。
另外一队清点兵器,雁翎刀堆了半间屋,刀身上的血痂结得发黑;盾牌靠在坞堡的墙上,像一片带伤的钢铁森林;马槊和长枪插在空地上,枪尖的寒光能映出人影;至于收缴的甲胄更是堆积如山,三副重甲厚重得要两个人才抬得动,甲片上的锈迹都被血糊住了;四五百套轻甲堆在地上,两百多件皮甲则被晾在坞堡的栏杆上,风一吹,发出“哗啦”的声响。
这其中最为稀罕的就是那辆吕公车,能缴获这样的大型器械,也是秦明没有想到的。
虽然这次吕公车在攻击秦家村的时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实际上,这玩意在大周的军队中配制的并不多,一个卫所最多一辆,倘若是攻打县城这样的城防,用处还是相当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