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越野车在高速路上稳当地行驶着，偶尔能看见被推挤到一旁变了形的空车。庄皓D根据高速路牌的指示，准备在下一个出口下高速，然后从之后的小县城改道。
“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庄欣怿突然开口问他。
庄皓D侧耳听了一会儿，除了越野车行驶中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并没有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声音啊。”
“是吗。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正说着，庄皓D看见了提示离下一个出口还有500米的指示牌。
“快要下高速了。”
“嗯。”
庄皓D看到了出口匝道和高速的连接口，他开始减速，转动方向盘，准备驶入匝道。
就在拐弯的这个瞬间，突然一声巨响在耳旁炸开，同时车身猛地震动起来，方向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饶是庄皓D在慌乱中将方向盘打得再紧，也控制不住。
越野车一头撞上了路旁的防护栏，这才熄了火。
在这短短的几秒事故中，对庄皓D来说，这一瞬的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他好像透过车窗看见了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同时上一世的所有事情快速地在脑海中闪现，车身撞上防护栏时，撞击对身体带来了强烈的冲击，立刻就唤起了身体对死亡的记忆。
痛！身体和大脑被撕裂的痛苦！被最亲近之人背叛谋杀的绝望！身心上的疼痛好似灵魂活生生被撕裂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仅灵魂在嘶吼，他的身体更是做出直接的反应。
“庄欣怿！”庄皓D恨得红了双眼，他嚎叫着，转身掐住了庄欣怿的脖子，他愤怒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为什么！”
“哥呃――”
在刚才的冲击中，庄欣怿的脑袋撞上了旁边的车门，还没从头晕中缓过劲来，就被庄皓D掐住了脖子。他伸手去扣庄皓D的手，可是力量悬殊，他完全掰不动庄皓D的手。
大脑刺痛，呼吸困难，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耳朵里尽是滋滋的噪音，庄皓D大吼着的话语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徒劳地张着口，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呃的悲鸣之声。
狂怒中的庄皓D，虽然盯着庄欣怿，却看不见他现在的状况，更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他掐着对方的脖颈，质问和怒骂的话语一句接一句，丝毫不在意对方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发泄恨意和怒火，而不是寻求答案和真相。
被扼住咽喉的庄欣怿，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紧紧地扣着庄皓D的手，双脚也胡乱踢蹬着，他踢不到身侧的庄皓D，只能踢在车头储物柜上，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
当重现上一世的幻觉从庄皓D的眼前退去时，被他掐着的庄欣怿已经涨红了脸，手脚都软了下去，只是微弱地抽搐着，无力再挣扎。
被眼前这一幕骇到，庄皓D立刻松了手，能够再次大口呼吸空气的庄欣怿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弓着背，伸手捂着被掐得紫红的脖颈，似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庄皓D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差一点杀了人。
即使庄欣怿并没有死，甚至也没有被掐昏过去，但是庄皓D自己心里清楚，他刚才是真的对庄欣怿起了杀心。如果幻觉再晚一点消失，后果不敢想象。
而就在数小时前，庄欣怿还用哨音救了他一命。
庄皓D痛苦地捂住了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他不知道。
上一世里，庄欣怿绑架父亲、谋杀兄长，都是实打实发生过的事。如果之后他没死，无论是用法律手段让庄欣怿判得死刑，还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以牙还牙，哪怕是他亲自动手，虽然他可能还是会为杀了人而痛苦煎熬，但对庄欣怿，只有活该二字。
可这一世却不同，突如其来的丧尸病毒，将未来直接覆盖改写，身边这个人，虽然已经有了对公司股权有了小动作，但还没有开始对他和父亲下手，甚至在刚才还救了自己。要是他刚才因为前世幻觉而真的杀了庄欣怿，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的恨和他的良心，让他陷入纠结之中。
明明决定了现在应暂时放下前世之事，寻求在末世中活下去的路。但是一次意外就能勾起他如此巨大的恨意，这滔天巨浪，差一点就将他和庄欣怿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隔阂和嫌隙一旦产生，就难以搁置和掩盖。上一世的记忆就是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地雷，这一次没有彻底引爆，但是下一次呢？
庄皓D此时才明白，之前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天真。
搁置就会猜疑，就会导致不信任，积压久了难免爆发。倒不如彻底将伤口撕开，让毒瘤暴露出来，也好过这样纠结不清。
想到这里，庄皓D扶起了缓过劲来、正在大口喘气的庄欣怿。他看着庄欣怿捂着的脖子，青紫的痕迹显示出他刚才下手有多重，而庄欣怿仓惶地望着他的眼神，充满着惧怕和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窘迫而无力地道着歉，庄皓D也不忍再看他现在的样子，转身解了安全带，下车去后座找来医疗箱。庄欣怿怯怯地伸出手，想拿过医疗箱，却被庄皓D给躲开了。
庄皓D打开医疗箱，拿出活血化瘀的膏药，亲手给庄欣怿上药。这药需要在伤处轻揉开，他已经将动作放至极轻，但庄欣怿显然还是很疼，他咬着牙，只有微弱的吸气声从牙缝间漏出，这让庄皓D更是愧疚。
“很疼吗？”
因为还在上药，庄欣怿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还是很疼吧。牙咬得那么紧。”庄皓D再次道歉，“对不起，小怿。”
庄欣怿没有说话，仍旧紧紧地咬着牙，但泪水却扑簌簌地往下落。从惊恐到绝望再到委屈，他努力压抑住的所有感情，只因为庄皓D叫了他的小名就全线崩溃。
“哥。”他终于开口了，喉咙因为被掐得厉害，此时说话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好疼，真的好疼……”
庄皓D用没有沾过药的干净的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不过总也抹不完。
印象中，小时候的庄欣怿是个爱哭鬼，后来不知什么学会了忍耐，除了头疾发作的时候，庄皓D就没怎么见过他哭了。现在这没完没了的泪水，都是在控诉他有多么委屈。
身为罪魁祸首的庄皓D沉默着，为庄欣怿敷上膏药的脖子松松地缠了几圈医用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