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秋思
自江妩得知井时白是昌平名门之后,心里就一股子无名火在烧。
这井时白应该就是前世江老太太为姐儿口头定下的婚事对象。前世中了进士后便翻脸不认这门亲,当时姐儿已及笄,井家的这番做法真的让人不齿,更别说井时白曾在江家学堂念过书了。
江妩下午扎瓜果灯竹架之时仍觉着心头不快。记不太清,前世江老太太是何时将姐儿的婚事定下的,只模糊觉得应是江老太爷离世前。江妩心里担心起来,就怕江老太太心中定下的对象仍是井时白,那姐儿岂不是又得受此辱!婚姻大事可不是江妩能插手的,看来得尽早同卫氏透个信,让卫氏同江老太太提一声姐儿婚事的定计。
姐儿见江妩神不守舍的,竹架半天都扎不好,便主动伸了手过去帮着弄。姐儿越是照顾江妩,江妩的心就越是为她不平,这井时白竟说不认这门亲就不认了,简直可恶!怪道自己听到井时白这名字时觉得生气!原是如此。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铖哥儿与李继屏方归,还带上了井时白。
众人在花厅同江老太太见礼。
江老太太笑眯眯地同井时白说着话,江妩实是看不出江老太太笑中是否还掺夹了别的打量,只盼着快些吃完饭,回屋就能同卫氏说上话了。
江妩心里怀揣着事,胃口小了不少,只喝了半碗赤枣乌鸡汤,吃了几口莼菜羹,就算完事了。
等回了屋里,立时就拉了卫氏说有事要商量。
卫氏便使了眼神让在屋里服侍的金栀等人退下,才略感好奇地问江妩,“是有何事让你如此郑重?”
“娘亲可曾同祖母商量过二姐姐的婚事?”江妩知这话不该一个三岁小儿问出口,但她除了直奔主题,实在是不知从而入手,那些千回百绕再慢慢透出意来,她实是学不会。
江妩想阻止长辈为姐儿与井时白立下口头婚约,能想到最佳的方法便是由卫氏出面,将与卫大奶奶定下的口头婚约摆到台面上来。
唯一不可控的便只有姐儿,江妩不敢肯定姐儿是否会因与卫氏作对,而若不把与卫可泉定下的婚约摆到台面上来,姐儿极大可能就要被定给井时白,难不成要江妩又看一次姐儿受折辱么。
卫氏不明江妩忽而问起姐儿的婚事是何意,“你又从谁哪儿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江妩对卫氏这般接话颇为惊讶,本已做好被教训的准备,却不曾想卫氏却无意责怪江妩年纪小,瞎管闲事。
“我见祖母似有意要替二姐姐相看。”江妩顺水推舟就将担心说出。
“如此,你舅母原先同我商量的是,想等可泉过了童生试再提,外人看来也比较好看,姐儿也不至于让人小瞧了去,如今看来,我还是与娘透个底为好。”
卫氏说完又摸了摸江妩的鬓角,“见你同姐儿相处融洽,互相照顾,我更是安心了。”
“娘亲。”江妩低头蹭进卫氏满是檀香味的怀里。
江妩每每听见卫氏说安心,心里就翻涌起不安来,隐约感觉到卫氏透露出来的一些说不清的意味。
卫氏似是不愿让江妩黏着,立时就叫了金栀让婆子抬水进来沐浴了。
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木犀庄的中秋就这般悄然而至了。
江妩方才起身,便能感受到中秋节的气氛在江家老屋萦绕。各式彩灯挂于屋前,连早膳桌上都摆了皮酥松、馅软绵的月饼。江妩以香片茶配着吃了一个自来白月饼,便听到李继屏的清亮声音不太真切地递了过来。接着江联老太爷那头又另吩咐着沏了壶茶上来。
江妩端了甜白瓷茶盏,品了一口新沏上来的荷叶茶。
入口的清清甜意冲开了月饼馅的甜,带着夏意的荷香,唇齿留香,顿时解了月饼的甜腻。此茶正合江妩意,江妩昨夜心思重,没填些东西下肚,今早原想多吃些,有了这清茶,便再吃上几个月饼,也不会觉着腻。
众人食毕,一同走在甬道上,钊哥儿带着钰哥儿走在姐儿们前方,江妩走在姐儿们的后头。因着铖哥儿同李继屏与众人所去方向不同,遂两人便跟在江妩身后聊着天。
“那荷叶茶是你亲手所制?”江妩捕捉到铖哥儿语气中轻微的惊讶。
“嗯。”李继屏应了一句。
“你可真行,我们刚回那日你便在木犀坡采木犀,不曾想到你连荷叶茶也会制。”
“天地万物皆有其用,许多植物除了观赏,仍有别的价值,白白浪费岂不可惜,我不过是帮其挖掘更多价值罢了。”
江妩未能听到铖哥儿继续说些什么,便与他们分道而行了。
当江妩到了庭院,开始给瓜果灯上色之时,卫氏正寻了机会同江老太太谈话。
“你说你同卫大奶奶口头之间给姐儿定了婚事?”江老太太似是不满卫氏自作主张。
又道,“那你们可有交换过信物?”
卫氏低了头,“这倒不曾。”
“那便不算是定下了,我看卫大奶奶若是真的想定下姐儿,早就给定了信物。怕只是不好意思驳了你的意,才同你口头约定,一是顾了你的面子,二则她那边也能另相看旁人。”江大奶奶看了一眼卫氏,又接着道,“既无信物,我们这边也不必过于认真,帮着姐儿多看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卫氏玉指交叠,犹犹豫豫道,“这......”
“听我的就是,我还会害姐儿不成。”江老太太话毕,便端了茶。
卫氏见江老太太不愿多谈,就退下了。
江老太爷嚼着一个自来红月饼,从里间走出。
“你还管到老三孩子的婚事去了?”
“我不是担心姐儿么,论起对我的孝心,倒是没一个比得上她的,这婚姻大事,我不帮着她,她又与卫氏有隙,难不成还看着她的婚事不能稳稳当当地落下,被推来推去的。”江老太太掀了茶盖拨着茶叶,答了江老太爷的话。
“卫氏既定了卫大奶奶的长子,想必是十拿九稳才会同你说的,你怎的又不肯了呢。”江老太爷靠着江老太太旁的太师椅坐下了。
“还说十拿九稳呢,连信物都没互换,有脑子的,也能知道卫大奶奶只不过是面上不好拒绝,只作敷衍之状。我怎么能放心呢。”
江老太爷喝了口茶,说道“你想得倒是深。”
“卫氏一提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昨日来的那个井家的小子,年纪同姐儿倒是匹配,模样也清秀,是叫甚个名儿来着?”江老太太忽的想起井时白来,转了头问江老太爷。
“你说的是时白罢?”
“对,就是这个名儿。那孩子品性如何?学业如何?可有定亲?”江老太太接连发问,惹得江老太爷一顿好笑。
“时白是个有孝心、顾家的孩子,虽家中行二,但却是个个里面心思最细腻的,事事顾着他家中娘亲呢。今夜去木犀坡,你也能见上一见,是顶好的人家。至于学业嘛,他倒是个聪明的,只是用功不足,这心要能早日定下来,考个功名也是半点不成问题的。”
江老太爷一顿好夸,让江老太太听得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