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陈二
陈仲瞻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澄添,与其身边的六皇子吴澄。
他本身也无旁的事,遂也并未推辞,携了众人绕行至山阳,依着方才走过的路行去。
山南向阳,九月的秋日头虽不如夏时那般,但这一行人怎也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姑娘,各自的丫鬟与小厮都纷纷行止一旁为主子打了伞。
江妩与妤姐儿两人此时才觉着有些尴尬,前头是你来我往的铖哥儿与罗真,后头是小声嘀咕似在犟嘴的陈叔瞩与澄添。
所幸陈仲瞻路还是辨得清,行了未久,就带着众人绕进落叶堆叠的小径,四周多了些山石。
妤姐儿一瞬就被四周渐渐转换的景给吸去了注意力。
而江妩的眸光倒与妤姐儿不同,她所注意到的,便只得那认真寻路的陈仲瞻而已。
秦氏口上尽是赞叹,说陈仲瞻年纪轻轻颇有主见,可靠又有魄力,她声音不小,江妩时刻注意着前头,也听了个准。
其言不虚,江妩也极为赞同。
从前他说要去山东,大秦氏拦了两年,还是让他去成了山东。
如今又说三年后再谈婚论嫁,那估计也无人能奈何他。
听关越卿说了,陈仲瞻拒了不下一回相看事宜,更是屡次无视大秦氏的强硬态度,就连一年半年也不肯退让。
江妩忽一皱眉,心中的怪异之感油然而生,
可为甚非得是三年呢?现时并无倭患的消息传来,海域皆平。
他又不知何时才有战事,闲暇时间多的是,今年十六,来年十七,趁早成家立业为何不可?为何非要定在三年后?
江妩在后头,只能打量到陈仲瞻宽厚的背,他时不时侧首与旁人交谈,她也是借此,才能看到他半边脸的神情。
一路行来,她就未听闻有人抱怨,无形中各个都似对他颇为信任,就连她初次遇着他,也觉得他是可靠之人。
现时想来,不免觉得怪异。
那年她不过三岁,陈仲瞻也只是个八岁的少年,可她却十分信他,除了早早知道他是抗倭英雄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了?
脚下的枯叶厚厚几层,每踩下去一步,就能听到滋滋作响,分外有踏秋的意味。
陈仲瞻许久未转脸回头,好似在专注着引路前行。
江妩的心里无可抑止地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而上回有此感之时,还是今世初见太子之时。
她心下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遂不再盯着他的后脑勺,往四周随意地瞟去,漫无目的,却显得慌乱。
周遭的景致随着愈行愈深而更显不同,山石随处可见,落叶少有附在石上。
一有怀疑,过去种种看似毫不相干之事一下就涌上了江妩的脑海。
林摇。
江妩的绣鞋踩到掩于重重落叶之下枯木枝,咔嚓清脆一响,让她精神一振。
那年重阳,陈仲瞻分明过一句话,她记得她还暗暗笑过他相思成疾。
他曾说,许多年未得见过林摇了,可那时她却并未当回事。
莫非……
她的心在砰砰直跳,对这个猜想愈发地肯定,她既能回来,关越卿也能回来,再连那太子也能,若是陈仲瞻也是重活一世之人,又有何不可能。
现时唯一不敢确定的便是,林摇前世也如今生这般,早早离世了么?
若是如此,那一切便有理有据,说得通了。
她该怎同陈仲瞻说,若是这一切只是她的无端臆测,又该怎办?
江妩抬头看了一眼,不料却触到意料之外的视线,那双藏于剑眉之下的星瞳墨渊正往这儿看来。
他原是看着挂着愁容同澄添拌嘴的陈叔瞩,怎知前头的江妩忽而抬头,直直就看过来,就一瞬,他就看见她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布上了惊讶,以至于还顿了一顿脚下的步子。
这,他也未想到会吓到江妩。
陈仲瞻冲她点了点头,面上浮了歉意,也不好多看,忙回了头。
毕竟江妩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三岁小姑娘了,男女大防,他也总得避忌避忌。
妤姐儿见江妩稍停了停,便出声疑惑地喊她,“五妹妹?”
江妩咽了口水,连忙从愣然中回神,跟上了妤姐儿,可唯有她知晓,方才的眼神相接,让她差点一口气当场噎住。
她方想着他呢,这一抬头,就触上他的目光,莫名让她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这拒霜潭也就到了。
目之所及,与外头遍地金黄却有大不同。
木芙蓉朝开暮谢,一日几色,晨开白瓣午为粉,红至深而谢。古有人形容其为“晓妆如玉暮如霞”,正是因此。
几树木芙,一汪清潭。
行在树荫之下,便觉着凉爽不少。江大夫人秦氏叮咛了几句,也就让大家各自顽去。
清潭不远处有凉亭一座,待丫鬟清扫一番后,秦氏便领着卫氏与罗夫人一并入亭歇脚,姐儿没有歇下,倒是真真地观景来了。
铖哥儿与罗真自也不好入凉亭,本就不是很自在,在长辈面前便是更不用说。遂在木芙下逛着闲谈,也于长辈眼底下。
凉亭周遭绕了一围木芙,清潭便在木芙之外,被日头晒得发暖的山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潭水面就盈盈落下粉色木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