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箱子 - 刀煮酒 - 千世千景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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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箱子

顾风流盯着徐九海那帮人久了,就想拿沈西洗洗眼睛。他甫一推开门,却哭笑不得,那人径自占了大半张床,丝毫没有见外。

“哎,醒醒。”顾风流好声好气地坐在床沿上,借一段月光看着那分外苍白的脸。

沈西翻了个身,没搭理他。

顾风流伸出了手,却不敢去推他的肩。这个人睡着的样子温柔极了,一双冰凉的眼睛微闭着,连带那一脸子肃杀都褪下不少。他背上一对蝴蝶骨被酒肆那半旧不新的棉被拢着,在月光下随着呼吸翕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扑棱着翅膀飞出。

顾风流看得出神。

沈西并不美,一个爱喊打喊杀的大男人无论如何都和美沾不上边。

可他呛人、凉薄、忧郁且落魄。

好像大漠里盛产的烈酒,没有香气,没有回味,只是从一开始就辣到你心里魂里,让你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那活阎罗的匕首贴在他脸颊边,刀锋冷冽如月,月光冷冽如眼。

“看一辈子好不好?”顾风流涎着脸,笑得无赖。

“我若现在杀了你,你倒是能看一辈子。”沈西一惯的凉薄语气。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

“那谁替你付房钱?”

他这么一问,倒教沈西记起来了,这里是顾小公子的房间,自己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话又说回来,若之前不是顾风流邀他同住,这乱云酒肆里没有空房,他恐怕就得幕天席地去喝那关外的西北风了。虽说这刀客整日里满嘴胡言,又轻薄佻达,可一码归一码,沈西那句欠情还债决不是空口无凭。

“是我不好。”

他呐呐,撤了匕首,又往里匀了一尺地方。

顾风流闻言愣了愣,心说这活阎罗是吃了脏东西了。但他又不敢真去问个缘由,只好故作从容地往那床上一躺,满脑子兜兜转转这人究竟是什么脾气。

这也都是他自作孽,明知这人刻薄无情是到了极的,却还偏偏要去招惹。顾小公子大风大浪里过来,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但在沈西面前就莫名栽了跟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最不能打这种人的主意,最不能与这种人扯上关系,但还是要忍不住出手相助,忍不住为他痛心叹惜。

这连名字都风流的顾小公子平生从未这般狼狈过。

那近在咫尺的瘦削脊背烧得他翻来覆去,心慌气短。待更声响过二巡,直熬得两眼通红横竖睡不着觉,讪讪地找点话头。

“你当真不是孤星照月楼的人?”

沈西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他这一问,没好气地回道:

“不是。”

“你当真不认识沈无常?”

“不认识。”

“你当真……”

顾风流说到一半就猛地住了口,沈西瞪着他,月光下那如瀑的青丝闪闪烁烁。

“没什么……”他移开眼睛,自言自语:“睡觉。”

那活阎罗却仿佛看透他似的,一双凤眼颠来倒去地打量,也不说一句话。

顾风流被他看得心虚,刚想辩解两句就见那人忽然变了脸色。

窗纸里透过一段诡吊的笛声。

沈西听见那声音,抓起白狐裘就披在身上。他翻身下床,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甩下一句:

“我出去走走。”

顾小公子闻言差点笑出了声,暗忖这天底下哪有出门散步走窗户的道理,于是也带了长刀,尾随那活阎罗而去。

明月夜,瀚海沙。

十里方圆唯有笛声喑哑,断断续续着不成章法。

漆黑的天幕,灰黄的屋顶,无色的寒风,两个人影兔起鹘落,如鬼如魅。

沈西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分外扎眼,只见他衣袖翻飞如雪,鬓发纷纷扬扬,刹那间已在一箭之外。他的脚步极轻极快,眼花缭乱中分不清是人在追影抑或影在逐人。顾小公子见状提起十二分的力气,两人间却仍不见有丝毫接近。

好快的轻功!

那刀客望着沈西的背影,尽管知道孤星照月楼“踏雪功”天下无双,此刻却也不禁耸然动容。

正感慨时,笛声骤停,不远处房顶上突然闪出个黑衣人,蒙着脸看不清模样。沈西见状一拔身形,腾起数丈,稳稳落在那人面前。

他轻叱道,“休走!”

黑衣人一惊,慌忙调转脚步。沈西却不追不赶,一抬左手,三枚透骨钉泛着惨白的光芒直取那人肩井与大椎。黑衣人猛地一顿脚步,前屈身体,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将那暗器悉数避过。他一拧腰身,左手发出一道寒光,也是三枚透骨钉打回去,竟与沈西的招式如出一辙。

二人异口同声:

“连珠针。”

“连珠针!”

那黑衣人显是吃惊不小,急退两步,柳眉倒竖,听声音竟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孤星照月楼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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