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解剖室内，秦明一目十行确认结案报告上的细节。打开腹腔的尸体发出一股恶臭，让他也不得不屏住呼吸，紧皱眉头。
检查完毕后，秦明合上报告。一边摘掉手套，一边交待一旁候着的李大宝：
“缝合吧，注意不要破坏有伤口的重点部位。”
“是。”
两人完成交接，李大宝熟练地进行着善后工作。秦明扫了一眼，没什么大问题后，推开解剖室的门走出来。他摘下口罩，大口呼吸，整个人脱力一样地靠在墙壁上。不过这样的姿势只维持了几秒钟的时间。秦明想起什么之后，身体马上离开墙面，挺直站着。
前几天，他出了个小车祸，本来是要第二天立即来上班。但最后，秦明在林涛和李大宝的极力劝说下，终于同意请假在家休整两三天。而他请假休息的原因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肚子里孕育的宝宝。
自从确认自己怀孕后，秦明的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如此，像是刚才那样的行为，他在这几天里也重复过很多次。有时累得趴在桌子上，没有保持多久便马上坐起来，手不安地摸了摸桌面，确认上面是否落有灰尘。
而他的手，更是一天要洗很多遍，已经出现轻微脱皮的状况。
可是这些秦明做起来，都不觉得繁琐和多余。他想到曾经大学的寒暑假，自己去到地方派出所实习。当时遇到过怀孕的女法医，看她每次都小心翼翼地处理身上的伤口，对个人卫生格外的注意。秦明很费解，掌握的理论知识告诉他女法医很多步骤都是多余且重复的。
现在轮到自己，秦明突然懂了这种心情――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负责的心情，要尽全力呵护，要尽所能去关爱的心情。
那么他的母亲呢，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吗？当母亲失去她唯一的alpha之后，有没有想到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她还有骨肉相连的孩子在她身边。
秦明一想到这些，就感到无比的压抑。他马上收回思绪，端起水杯，低头闻到咖啡的苦香后，又把杯子放下。他皱眉看着林涛刚帮他倒的咖啡，趁着人不在，起身把咖啡给倒了。
林涛离开没多久，就回到了办公室。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饮水机旁的水桶，看到桶壁上的咖啡渍。林涛没多说什么，只是笑嘻嘻地凑到秦明身旁。
果然，秦明的杯子里装着清水，还冒着热气。
“老秦，怎么不喝咖啡啊？”
“喝过了。”秦明没看他，埋头写着结案笔记。
得到这样的答案，林涛倒也没拆穿，只是心里有点憋屈。最近秦明的反常举动不少，着实让人放不下心。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说，对此林涛也没办法。虽然两人现在是正在交往的关系，但是林涛和秦明在一起的时间，远远长于他们成为恋人的时间。他太了解这个人，如果是他不愿意说的事，自己绝对没办法知道的。
林涛就这么看着秦明，想着两人的事。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秦明抬头刚好和他视线交汇。
“笑什么？”秦明问他。
“你懂得……”林涛对着他挤眉弄眼，笑容邪邪的，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秦明的腕子。
秦明拎着林涛的袖子，把他的手拿开。
“工作时间别想些不正经的，下班后送我去个地方。”
这几天，秦明的车送去维修，有事出门都是林涛开车负责接送。
他的车送去4S店时，修理行的老板，看着快成废铁的车，强烈建议秦明再买一辆新的。
“不用，就这辆。”秦明一口回绝。
他开的这辆车，是当初林涛升队长，自己升科长时，两个人合资一起买的。那时，秦明想买车，无奈法医的工资就算是贷款也要好几年才能还清。林涛知道后，二话没说把他的积蓄也拿出来。林涛当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没事就往秦明家跑，有时喝醉了干脆在沙发上凑合睡一晚。第二天，宿醉未醒，浑身又酸又疼还要去挤地铁挤公车。倒不如出钱和秦明一起买辆车，早上还能多睡会儿，不用赶着去上班。
只是想归想，买了这辆车后，林涛反倒因为升了队长，工作忙，经常加班住警局。久而久之，车就长期停在秦明家门口了。现在林涛开的车，则是林医生开过的。
秦明坐在副驾驶，稍稍摇下来窗子透气。
“不舒服？”林涛右转，看到秦明扶额闭目，头靠着车窗。
“有点晕。”
“那我开慢点。”
今天的路况很好，林涛平稳地开着车。秦明感觉稍微好一点后，坐直看着路边的建筑。
“就在前面，停吧。”他看到那栋老式的楼房，摇下车窗给林涛指了指。
“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秦明下车，他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林涛。
“怎么了？”林涛看秦明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林涛轻笑对上秦明的视线，分明看到他在刻意地回避。
“今晚我去找你好吗？我们聊聊。”他轻握住秦明的手。
林涛的手总是温热的，秦明感觉热度传过来，心好像也跟着温暖起来。他有些不舍松开这只手，也回握了一下。
“好。”
目送秦明离开，林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靠在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并没有点燃。林涛借着掏烟的动作，不经意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条很少有人经过的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行道树，杂草丛生无人清理。
这样的地点作案，有很高的隐蔽性。不易被人发现，也很容易逃脱。
林涛正侦查环境，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打开发现是秦明发来的――
“怎么还不走？”
“马上就走，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还偷看我呢！”
“看你要抽烟，给你提个醒，抽烟晚上别来找我。”
“别啊，我错了！我这烟都没点呢，不能算抽啊！”
林涛抬头看那栋老式楼房，想找找秦明在哪个窗口看着他。最后一无所获，他只得马上收了烟，怕人又念叨，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