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与妾
四爷到的时候,福晋还歇在内室里,一听四爷来了,挣扎著就要起身更衣,使婢女给自己梳头。可杨嬷嬷先前得了太医交代,让福晋这三天都不要怎么动弹,自是劝阻著。
两人还争不下,四爷几个大步已转进内室,摆摆手,制止了福晋这番折腾。
稍后四爷摆手让下人退去,自己则来到八仙桌边坐下。
福晋房里的装饰陈设,都是库房里又或是宫里赏下来的珍品。青铜觚、玉插屏、粉彩五福九桃盘等,一一陈列在黄花梨黑漆描金的多宝格架上,好遮挡外头多馀的光线,让内室显的更为幽静。
白日也稍显幽暗的内室里,眼前年轻的福晋这会儿有些不安地靠坐在床上,两只小手规矩地交叠于腹间。脸上脂粉未施、看著较平日苍白。一头长发整齐拢在左肩,下半身盖著厚重棉被。房里依稀残留些许汤药味,伴著室内几个炭盆,四爷原是还有些话打算说的,眼下似乎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早前与你提过,身子重,思虑就别多。”
四爷静默一阵后开口道。
福晋闻言一僵,首先垂下了脑袋,方才回道,“是妾身不好。妾身日后会更加仔细著。”
这副模样,倒像有些委屈。委屈自己何以思虑过重,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爷?
四爷却似没察觉,只淡淡说道,“太医也将脉案送予我了。你就遵著,别还像方才那般。”
福晋稍感失落,规矩应承道,“是的,爷。”
四爷再问,“药喝了,可有好些?”
“已是好了许多。劳爷惦记了。”
“房里还有缺什物?”
“没有的,爷。”
“要有想吃的吃食,就吩咐膳食房。先前都交代了。”
“知道的,让爷费心了。”
问候到此,四爷也停了嘴。
福晋不由抬眼瞧了四爷神色,似乎有些摸不准,那心中不安随即表现在攒紧的那双小手上。四爷是瞧见了,也只是淡漠地看著。
他这个福晋,表面规矩学的令人挑不出错,背地里做的却令人有些失望。否则,一个原该掌管后院秩序的福晋,又如何倒头去挑两位格格互斗?
他原想是福晋年轻,所以气盛,或许这种适应需要时间。也尽量一碗水端平,哪边都不多留。没把心思放情爱上头的四爷不懂,他已是如此了,福晋还有什么不满意。
可是罢了,她到底年轻。
一些事该罚的都罚了,就盼她能早些想清楚。
何况,人还病著。
四爷想想,也该说些软话,“你给永和宫送了经书,额娘……赞了几句。”
福晋脑袋一抬,脸上终于有了喜意。“额娘原来跟爷说了么。”
四爷点头,忍下了跟福晋提费杨古的这事。信早就被福晋送出去,他这头再训,也只是凭添福晋思虑。倒不若找天备份礼,去费扬古家赔礼更实际。
“额娘说你心诚,不错。”四爷避重就轻。
福晋随即展颜笑道,“额娘要喜欢,妾身日后多抄些送去。”
四爷一顿,没有阻止,只叮嘱一句,“身子为重。再要本末倒置,你也别想著下床了。”
“知道了。”福晋面上一红,为著这句关心窃喜。
四爷点头,自觉交待完,站起身就打算离去。
“不扰你休息。我走了。”
福晋为此著急了一下。
虽然她知道白日里,爷不会无缘无故在后院逗留,可总想著爷难得来一回,怎么的多说几句话都好。于是想也没想,抓过一个话题随口就问,“爷,还有,那、那管事儿的这事……”
四爷才些许温情的视线,又重新变的淡淡。
福晋不由一僵,脸上一瞬的慌意切切实实的。
四爷见状,终是叹口气,“放心。不会是李氏。”说毕,不再停留地大步走了。
福晋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没有动弹,稍后,不知不觉地咬起唇来。
她这是应当欣喜,终于没有让李格格得了好处?
又或应当羞愧,四爷早把她内心的妒意瞧了清清楚楚?
***
另一头的湘兰院则是热闹许多。
宋格格有孕的消息,让湘兰院上下打自大格格早夭后一直挥之不去的沈郁,终是雨过天晴。宋格格的贴身婢女姑兰,这会儿更是忙里忙外,指挥院里太监们把宋格格养的大大小小的兰花盆儿都给收起来。
原先这院子里也没有这么多兰花,某次四爷过来的时候,提了几句兰花风姿清雅、适合入画。自此以后,有管庭院花草的太监来问怎么整院子的时候,宋格格都让人想办法寻摸几盆来摆著。这一摆,倒发觉有些竟能在第二年继续开花,宋格格养著养著,也就养出了些许心得。
不过紧接著宋格格就要养胎了,这些个放在院里墙边的花盆,要不小心挡了路、让格格拌跤了,那绝对是连累所有人被拖出去打板子的下场。
仔细收拾了一轮,确定都安置好之后,姑兰这才回到了房里。一进房,却见宋格格还坐在窗边的斑竹椅,绣著东西。
四爷的寿辰一过,差不多就离冬至不远了。节气也入了立冬,虽说今年似乎冷的慢,可近来也是见天儿的降温变冷,只消一个不注意,就会让寒气入了身子。
姑兰跺跺脚,赶紧道,“格格,怎么还待在这儿呢。炭盆可也挡不了寒风的,快快进内室吧。”
宋格格温温一笑,“没事。我都特意多披了件厚披风的。这里光线好,就让我绣完这一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