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意
宁西心中一紧,想著,终于来了吗。
叫水,在这个时代的意思,就是让下人备水给主子洗漱净身的意思。洗澡房建盖以前,宁西要洗澡,就得叫水过来内室的一处用屏风隔开的角落,摆上木盆,一桶桶的添水进去。
所以四爷去了西菊院,然后西菊院叫水了。该就是,四爷做了什么需要洗漱净身的事。
正常来说。
宁西先是心乱了一下,但接著就想到了,四爷不是才回来不久?这么快叫水,那、那是已经结束的意思了?撇去心里越来越多的不舒服,宁西试图冷静下来,才两刻钟,差不多半小时,放往常都不够四爷一次的。
于是,也有可能是茶水污了四爷衣物,得洗漱更衣,又或是,叫的水根本就不是四爷要用的。李格格掐著时间叫水,是仗著房里的消息没法外透,要让自己在外边猜测、怀疑,而后回头找四爷质问?
而若他照著李格格的逻辑做了,肯定就会踩了妒忌成性、欠缺主母大度的这条线。他要不吃李格格这个陷阱,先假设是陷阱吧,那这根刺,就会卡在自己体内慢慢地发酵,这要次数多了,终有一天,会成为他与四爷感情破裂的裂口。
李格格,是不是就打著这主意?
别怪宁西一直往阴谋论想去,稍早英嬷嬷带回来的那些话,足以把李格格的敌意传达的够清楚了。而李格格会这般反应,也是寻常。四爷自孝期过后就再没有入两位格格的房里过夜,这都快两个月了,李格格会急是应当的。
而她这一急,可就是给还想当鸵鸟的宁西狠狠一棍了。宁西苦笑。
然而,第三者的课题,总归是躲不掉的。
如何挑战古人的忠贞观,老实说,宁西对四爷还没什么把握。他知道四爷对他很好,应该对他是有好感,两人处著气氛会脸红心跳、会情不自禁,但要让四爷为他对抗礼教规矩、甚至来自康熙的压力,宁西却隐约知道,他们之间还不到这个程度。
尤其在所有婚约都由长辈掌控的时代,这压力会在两人身上,不仅宁西有、四爷也会有。这个承诺绝对不会是轻的。宁西知道。
所以原先宁西是想慢慢来,想著在与四爷培养感情的同时,把这要求一点一滴的透给四爷知道,若四爷能被说服,那就便万事大吉。若四爷不能配合,他对四爷的好感也该会在这当中慢慢磨去了。
只不过,突然间事到临头,只要一想到四爷真与别人上了床,心里的冲击与失望,却不是宁西先前以为的那么可以忍受。他、空有一把理论在先,却没有相应粗壮的冷静与不在意来执行。又或者是,其实,他已经比自己以为的,早就更深陷于四爷那个用柔情与宠爱织就的坑了……
独坐在屋子里,宁西想的怔愣。
四爷掐著差不多是晚点的时刻进来时,就见到兀自发怔的小福晋。
四爷心中一软,想著,果然在这头胡思乱想了。
安静坐到小福晋隔壁,才要拉过她的手。人却像是突然惊醒的模样,第一时间抽开了手,不自觉地互相挽著。像是一副想保护自己的模样。
“……四爷回来了。”
见宁西心神不属地打了招呼,视线在自己身上转上一圈,脸色跟著就微变了。四爷自然知道,自己发辫带著潮气,下人也报说叫水的这消息传来正院了,小福晋心底会如何猜想,并不令人意外。
但想归想,四爷可不爱宁西躲著自己的模样。他大手一捞,想把小福晋抱过腿上,好好说话。可以往从没抗拒过的小福晋,这会儿却是想要躲开。四爷差点就让人溜了,双手立刻用了力,赶紧把人拉回固定在怀里。
小福晋为此停了一瞬,没有继续挣扎,但身子却是僵硬极了,扯著抹不好看的笑容推了推,“先放我下来。这样怎么说话?”
但他们以往总是这样说话的不是?
四爷原想低头亲一亲人,先安抚一下,但小福晋又立刻把头偏过躲开了!
这般明显的闪躲与抗拒,要打以往自己肯定瞧著不耐,可这会儿,四爷只有股心软与无奈,也不磨人了,出声澄清道,“婴婴打翻了汤。爷总得洗洗。”
小福晋果然顿了顿,全身逐渐放松下来,水汪汪的眼睛也愿意看向他了。“就这样?”
“就这样。”知道小福晋问什么,四爷叹气。
可宁西便是松了口气,却也没法真正高兴起来。拍了下四爷,“放我下来,我有话想说。”他们需要来一场严肃的谈话。
四爷闻言皱了眉,这还想躲他么。“那就说。”
而这会儿宁西心头其实还乱著。
该不该说、要不要现在说、以及、这次躲过了要下次四爷真的睡了别人呢?自己最终真的能忍受么?许多念头都还转著,可一感受到四爷还带潮气的肌肤,想到李格格这次没成,但谁知道有没有偷看,宁西咬咬牙,把心一横,便说了。
“我不喜欢有人惦记四爷。就是格格也不行!”
四爷面上果然一个停顿。
宁西深吸一口气,瞪著人。心想,吓到了吧,但既然说了他就一次说全了!
“四爷若想我像先前的福晋那般,做福晋该做的事,我是可以。只是我就没法像现在这样,与四爷处著了。不是要不要的问题,就是办不办的到的问题。有些人,心就是比较独,容不得旁人碰自己喜爱的东西。我就是这种人。四爷要是个、能被旁人碰的东西,我只好、让出去了!”
说完宁西抿著嘴,等著四爷变脸。
然而四爷只沈默了一瞬,平静反问,“爷是你喜爱的东西?”
宁西不由得心底一凉。这么问,是不是下一句就要说,但爷不是你的东西?
“是不是?”四爷竟还挺坚持。
宁西防卫起来,语气挺冲地应了声“是又如何!”。
得到了答案,四爷接著竟忍不住笑了。
宁西登时变色,“很好笑?”
宁西不知道,他应的这一声“是”,让四爷突然间就理解了,能让宁西终于对自己开了这个口的,并不是隆科多说的;一个后院的女人总是想得到爷的宠爱,而是,她的心得要先在自己身上了,这才会对著自己贪心。
所以小福晋先前都不提。她讨要的赏,是钱财、是出门玩,都是与自己无关的要求。于是自己第一次亲她,她慌乱极了。自己只消有些亲昵的动作出来,便就能让她不自在。纵使是自己的格格,她那时的心,一直远著自己。
直到了现在,小福晋的心终于被他养的够大了、养贪了,当真开了这个口。四爷奇异地就觉得,纵算这当中有一部份是自己为了天命哄人,然而这般收到来自小福晋的心意,却有种像是自己也给哄了似的熨帖,热热烫烫。
所以,四爷忍不住轻笑出声。却换来小福晋用力一推。“放我下来!”
接著四爷想再抱过人亲一口,小福晋又开始躲了。这种躲,衬得小福晋浑身的醋意更真更可爱,方才的不悦再寻不到了,四爷就由的她闹。直到小福晋似乎真的生气了,四爷这次牢牢制住了人,叹口气道。
“别气了。爷不还允了你?”
就见小福晋整个人一顿,诧异地瞪圆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