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六
四爷登时一肃,刷地下马,“说。”
苏培盛赶紧道,“禀主子爷,圣上申时左右,在大宴场上给条毒蛇惊了,营里目前全数都持刀戒备了,正在彻底清查毒蛇是自哪儿来的。”
“毒蛇!?皇阿玛可还好?”四爷面色一凛。
一旁的老五老七闻言也是色变,“惊了!?可有被咬伤?!”“营里怎么会有毒蛇!?”他们的侍从就慢了两步,这会儿也赶着上来伺候了。
苏培盛没有废话,简洁利落地回道,“禀各位主子,圣上自然是得天庇佑,半点儿伤都没有的,就是给稍微惊动了。先前御医也瞧过,听说便是惊神也是没有的。就是毒蛇到底打自哪来,都说不清,圣上对驻防的环木营可震怒了!”
四爷皱了皱眉,如此该是有惊无险不是?何以苏培盛的表情却不似如此。
“还有其他?”四爷问。
苏培盛赶忙点头,“还有就是福晋的事儿了。”
“什么事?”四爷心底喀登一声。
“福晋给茶水烫了手,也请了太医,太医说尚无大碍。”
闻言,四爷稍稍把心放下,但也立刻向老五老七告了辞。老五老七同样想仔细探问有关毒蛇的消息,兄弟三人这便匆忙分头走了。
紧接著四爷马鞭一丢,面色就沉了,大步往离宫的院落去,“继续说!”
这是让苏培盛讲完前因后果了。苏培盛赶着追上几步,却先拦道,“主子爷,福晋现在人在大宴场上,不在离宫。”
“怎么伺候的!?她都伤了,怎不回离宫养着!”
四爷脚步立刻转了,停都没停,回头眼刀却几乎刮着苏培盛了。怎么受伤的暂且不论,但要照顾不好,就完全是苏培盛这大太监的锅了。
可苏培盛也冤呀,上头压著,他能怎么办!?不过他早想好最不会被骂的台词。
“主子爷,这是圣上的旨意啊。”
四爷果然脚步一顿,喝道,“你再一句句的吐!就自己领板子去!!”
苏培盛登时滚到四爷身前跪下,用最简洁、最重点的句子报告。
“主子爷饶命!奴才这就说了!是主子爷先前让人打理的猫,午前被抱来给福晋瞧过。福晋喜欢的很,便把猫留下,稍后却让三福晋的婢女不小心给泼了热茶。福晋见状伸手挡了,就烫了手。可猫也惊了,转头就跑。奴才正急著给福晋请太医呢,没多久就听圣上那儿出事,却是只灰猫扑住了要往圣上身边爬的毒蛇。那灰猫,花鸟房的太监都说是福晋养的猫了。”
苏培盛一口气说完,跪著眨巴著眼瞧向四爷。心想福晋虽说是伤了,但总体是好事吧?救驾有功啊,这得多大的功劳?就不知主子爷听完还生不生气了啊。
然而这头,四爷却是面无表情地重复,“那只灰猫,扑住了惊著皇阿玛的毒蛇?”
“是的主子爷!所以福晋这会儿被叫到大宴场上,圣上要问话呢。”
苏培盛答得语带喜色,但四爷一阵静默之后,面色竟没有好转,甚至眉头重新皱了起来,不发一语。随后四爷转过身、拉开步伐就往大宴场疾步而去。相当会揣摩四爷心意的苏培盛,这下都有些怔愣,搞不清自家爷这又是怎么了。
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四爷都不知自己当是庆幸还是忧虑。毕竟宁西周身的神异,要一而再、再而三的l生,就有些打眼了。若引起有心人士注意,绝对是后患无穷。
尤其皇阿玛那边。福运石的事与宁西有关,皇阿玛知道;急救法是自宁西而来,皇阿玛亦知道,若再加上这次被认为是宁西养的猫,恰巧扑住了那条蛇……四爷不知皇阿玛会不会把这些串连起来,当权者对于运道与祥瑞之事的防备与敏锐,是较一般人更为深重的。
而倘若被皇阿玛发现了……四爷背上有些沁出了冷汗。
善若真人虽说一般相士无法单以面相或八字算出宁西命格,但真人也不敢说这世上绝没有第二个能人,能像他这般有看穿命格的能力。四爷不觉紧抿唇,心中迅速排演起所有可能发生的局面。
而稍后,来到了大宴场上,场中央的赛事早已停下,所有客人被限制在各自的席位上,不得轻易走动。周围都被持刀的侍卫层层戒护起来。
被仔细确认了皇子名牌后,四爷才被放行进去。远远就见小福晋竟坐在康熙左手下方不远的位置。周围尚有太子、三哥、三嫂,以及一些更早回营的兄弟在场。场边更远处还跪著一名瑟瑟发抖的宫女,应该就是泼了茶的那位。
再靠近个几步,便听宁西天生有些软孺的嗓音说道。
“……方才说儿臣媳妇运道似是极好的这事,儿臣媳妇是万不敢承认。虽说猫是儿臣媳妇所养,可往前一步看,若没有三嫂宫女泼的那杯热茶,儿臣媳妇的猫也就乖乖午睡著。但要说功劳在宫女上头,儿臣媳妇也是不乐意的,儿臣媳妇还想追究一下当中责任,怎么能算有功了?因此再往前推,要不就是三嫂这宫女选的好了?也不对,明明三嫂管教下人也有些疏漏,于是这因果,最终还是落到皇上自己身了。”
“原来还落到朕身上,如何说得?”
“毕竟皇上得先有了三哥,才能有三嫂这个媳妇与宫女。归根究底,该是皇上自身鸿福齐天,就算没有儿臣媳妇的猫,最后也会平安无事。儿臣媳妇是真不敢居功的。”宁西一脸诚恳狂拍马屁。
四爷赶紧再加快几步,来到康熙面前单膝一跪,“请皇阿玛恕罪,儿臣回来迟了!”
就见主坐上的康熙,温和笑说,“老四回来了么,朕正要赏你媳妇。多亏她养的猫,让朕少受了一次罪。没想你媳妇口齿伶俐以外,说话也带趣儿的。”
四爷脑袋当即一低,“儿臣福晋若有失礼之处,请皇阿玛见谅!”
“岂会失礼,孤瞧四弟妹话说的好。方才赞她一句运好,就说的一套套,”太子轻笑道。
而康熙面上完全瞧不出什么,只道,“好了。朕瞧老四媳妇也伤了,回去歇著罢。回头想好要什么赏,让老四来与朕说。”这意思,还是有赏的。
四爷于是代宁西谢了恩,快步来到宁西身边。这才见她左边舒袖往上打了几折,露出下头包裹著的一整片纱布,竟像是烫伤面积颇大似的。四爷瞳孔一缩。三嫂宫女泼的热水?心下滑过一阵怒气,接著伸手扶宁西起身,就想快些回房察看伤势。
然而宁西站起身后,却是顿了顿,“比起赏赐,儿臣媳妇其实更想问那宫女几句话。”
康熙稍顿,视线滑过一旁面色微变的老三媳妇。
“朕准了。带上来,你问。”
话声刚落,就有侍卫押着一旁抖得不成样的宫女上前。宫女一来到御前,频频磕头,像是吓得狠了,语无伦次地求道,“求圣上开恩。奴、奴婢真不是有意的。求圣上开恩!”
宁西瞧了瞧,竟就直接问了,“我就想问,你泼的这茶,背后可有受人指使?”
这么直白的问句,在场之人听在耳里,都觉得这是想把烫伤责任算到三福晋头上了。但也因为问的太过直白,竟反而给人一种天真娇憨的感觉。
四爷在旁,本有些迟疑。要整治三嫂大有私底下的法子,无须在皇阿玛面前争吵,落的不喜。可一见宁西手上缠的纱布,以及三嫂打一开始就公开带著的不友善,避著这些难道就能得三嫂感激了?方才的恼意上来了,四爷便不想阻止,只想著,日后有什么,由他兜著就是了。
而这边的三福晋闻言,自然是不甘示弱,也不管康熙插不插手,面色气愤当即就跳出来截口道,“四弟妹,你问的这话,是想暗指我这三嫂指使人欺负你了?”
宁西这才看向三福晋,“弟妹可没这么说。三嫂院里的人或许遭人收买,才有的这出意外。弟妹问上一问,很奇怪么?”
“难道不奇怪么?三嫂的婢女帮忙端杯热茶过来,天经地义的事儿。如今仅是不小心绊了一跤,水泼了弟妹的猫,弟妹要不伸手就什么事也没有。可如今弟妹却这般做阴谋去想,还道收买?弟妹身边伺候的人有这么好收买的,三嫂也是大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