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后
四爷被关押、被解职的始末,比康熙晚几天回京的十三与十四之后才得知详情。康熙是赶著路回来的,大步队留在后头慢上几天入京。当兄弟俩收到消息时,四爷刚被解职在家,两人大惊失色之馀,赶忙就去找老九打听(倒是不敢直接找当事人,就怕不小心刺激到四爷)。
老九先前对于四爷突地被关进宗人府这事儿,也曾焦急过。
其他的不说,就说他与四爷弄的洋商行,四爷出的银两就占大半。打自老九得了启动资金迄今,船队都回来两三波了,正是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碰上四爷有事,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多方打探后,知道四爷没被禁止探监,老九就曾到宗人府探望过。想为四爷找关系找门路求情的满腔热血,这也才被四爷给严厉地阻止了。一听十四与十三来问,老九真有一肚子的感叹与唏嘘。
“四哥那时就带话叫我们外头兄弟都别动。大哥与太子闹到动手,背后都是结党的官员们给逼的。谁来都是炮灰,没用。那会儿还没大嫂这事呢,却没想,之后事情竟会演变至此。这次我们能躲开,多亏四哥阻止了。”
十四依旧很有少年义气,一听就嚷嚷。“我去,四哥说不用理会自己九哥难道就乖乖应了么!以前九哥可不是这么软骨头的人啊。”
老九被说了一通,不生气,就觉得委屈。“我这不是怕坏四哥的事么!先前南巡,你都不知四哥怎么训得人!老说我在政事上缺根筋儿,宗人府里还威胁我说可别胡乱给他找麻烦,我怎么敢!?”说到这,一顿,忍不住撇嘴,“否则还能让八哥捡这个现成人情了?”
给康熙呈旨请求放人的折子,听说里头八哥也参了一脚。这倒显得其他皇阿哥冷漠无情就他有兄弟情义似的。但要细想时间差,啧,还不就因为皇阿玛回来了、有人能作主了么。
所以老九就不懂了,“怎么队伍是你们俩跟老十押后,八哥就能先跟著皇阿玛先回京啊?是有什么事儿?”
十三与十四同时默了默,稍后十三接口,“这次出去,皇阿玛是挺倚重八哥的。”
十四有些不服,“出去的兄弟当中八哥年岁最大,还不是他老用这理由抢事情做了?”
十三中肯道,“那也是优势不是?”
老九闻言就摇头,“早知道你们俩小就是出门玩儿的。前次南巡,八哥可还要靠四哥大力帮衬了。”
十四没法否认,只道,“那是,四哥哪是八哥可以比的。”稍后咂咂嘴,“不过之后怎么办,四哥被这般迁怒也太倒楣。要不隔几天,我们一起去找四哥商量商量。”
老九同意,“也好。船队的事我正要找四哥讨论。还有西工苑,十三回来也该快些跟上进度,回头我给你说说。”船队与洋人事物研究的事,先前四爷让老九找十三进来帮忙,连十三自己都投了点钱拼著。
十三于是点头,十四见状便有些羡慕。“哎,啥时有我能干的活儿啊,有的话别漏了我。”十四对经商跟西学研究都没兴趣,他逐渐偏向骑射功夫,这份生意四爷还找不到地方安置闹腾著要参加的十四。
“四哥不都说别抱成团么。找不到活儿,你外围看著更好。”老九故意气他。
十四急了,“哪能这样啊!还是不是兄弟了!”
老九与十四性子上都带些江湖义气,先前就挺合。兄弟这阵的说笑打闹,也没伤和气,最终嘻嘻哈哈地结束了。不过就在三兄弟约好去看望四爷以前,四爷这事,同样透过十四的大嘴巴,把详情传到了永和宫里。
后宫不能干政是先祖立的规矩,一直被德妃奉为圭臬,她知道康熙就喜欢自己这样清冷不理事的态度。所以除非是十四切身的事儿,德妃的永和宫,对于朝堂消息不是那么灵通。
因此十四说给德妃听完时,就只换来德妃一句。“那你就放机灵点儿。要你四哥状况不好,你也先远著,可别一不小心就被你四哥拖累了。知道么?”
同样一句话,老九说来是四爷的关心,额娘说来却妥妥是偏心。
十四心里不无复杂。他也快十三了,不是八九岁那种双亲面前还吃醋的小孩儿。额娘让自己有好处就接近、没好处就远著,也难怪四哥对额娘这般冷心。
加上之前的林林总总,十四懒得与她吵,只应付道,“知道了。儿子自会斟酌。”
德妃见小儿子语气没多好,但总归是应了,勉强满意。稍后关心地从十四出京的头一天,细细问起这趟出去的情况。十四捡著紧要的说了,说著说著,突地想起自己带回的特产,赶紧招太监过来,拿出清单指著说。
“额娘前次不才闹过头疼么,说是心绪不稳引的。儿子这次出去,当地人给推荐一种香茶,能缓解头疼,听说就对心绪引起的特有效,算是食疗兼保养,儿子就给额娘带了一箱回来。”
十四虽然粗神经,也会对德妃使些小性子,但毕竟是自己亲额娘,对她的身体状况还是挺上心的。他可是从没怀疑过德妃还能装病的。
德妃这一听就高兴了。她这把年纪,可不就盼著儿子能多惦记自己?想自己小儿子出门一趟竟也懂得孝敬,当即心花怒放,连声的好好好,额娘一定喝。
“不过稳当起见,额娘还是先找太医来问问罢。”十四补充道,“前次皇阿玛不是叫了徐御医来么?这次再叫他过来一趟?”同一病症,找同个太医是没有明文的惯例。
却见德妃摆摆手,不太满意地说,“可不用劳烦他。额娘这会儿换太医看诊了。”徐御医的方子她始终没有喝,对著人就觉得心虚。十四跟著康熙出门后,因为头疼迟迟没有好,德妃便让许嬷嬷另请一名新太医过来给自己瞧头疼。
新换的林太医也说查不出病因。德妃就觉得她这头疼,肯定就是心绪引起的。
十四一听,有些皱眉,“换太医?莫不是额娘头疼又犯了?”
德妃半真半假哄道,“我就是紧张你出远门了。连著几天想的多、睡的少。没事。这会儿你人平安回了,又带了这茶,额娘喝著肯定就好了。”
十四狐疑,“真的?额娘可别又像上次一样,还得皇阿玛盯著啊。”
德妃听著更开心了。就觉得方又才起的头疼,竟是轻了一些。心理因素影响下,更觉自己判断该是无错。她肯定就是太过担心十四,头疼才这么闹著的。轻忽著身体发出的警讯,德妃笑眯眯再度拿起单子,仔细问著十四这次还带些什么回来了。
方才这一说提醒了她,她还得替十四掌掌眼了。出门一趟回来,一些宫里面的送往迎来,可要周到些,日后才好比旁人多一些门路了。
***
这边的十四有德妃为他打点,而出门回来也总是备上礼品特产、却得不到这般照抚的四爷,这会儿也有人替他担忧。那便是他福晋宁西了。
宁西这次虽是成功闯到了宗人府里,看望四爷平安无事,回头却也好好反省了一顿。四爷那时对他吩咐,回府后乖乖待着,不要着急求人,也不要胡思乱想。宁西那时是应了,回头仔细想想,要下次真的凶险,他又有谁可以求?
掐指一算,竟是不多。
德妃肯定难以期待,直接划去。算上太后,卡了个后宫不能干政的规矩,人家不一定愿意帮。就是四爷兄弟,比如老九十三的,宁西平常也与他们没有往来,这求的用的也是四爷面子。娘家人,更是天高皇帝远,无法指望。所以算了算,自己在这世界里的人情关系,竟是挺遗世独立的。
这也是因为,宁西对于莫名其妙来到这成了一位格格这事,原先总觉得就是老天爷弄错,给多闹的。什么时候他要离开,也就离开了。
先前日子想的多是如何过的舒心恣意,对于外界其实漠然。只不过,日日夜夜地过著,无可避免,宁西与这世界的羁绊越来越深。与四爷好上了,还养上三孩子,连爹娘大哥都回家认过,再没有先前那种挥挥衣袖的轻松。
只是与此同时,宁西也有另一种顾虑是,要他做了什么,会不会就影响了某些环节,让历史拐弯。四爷从此失却历史上该要有的位置。虽说那位置对宁西来说可有可无,但要四爷失败,宁西自己就算,膝下三个小的他还是想护着的。
即便这世界还与宁西记下得的不太相同。比如四爷应当是没死过福晋的,这里的乌拉那拉氏却早早便挂了。却也有自己当中参和了一脚,事态依旧如记忆般发生的例子,就比如三阿哥孝期剃头。
于是这规律宁西就看不懂了。思来想去,与其担忧自己动辄蝴蝶、便什么都不敢做,倒不如就依心意行事,想争取的便争取,想避开的便尽力。尽人事、听天命。哪个人活世上不是这样的。
所以近来闲赋在府里的四爷,某个下午看书看累了,来到正院找宁西说话时,就见宁西屋里一片珠光宝气。
蜜蜡朝珠、玛瑙金钗等等的首饰被分成一堆堆,另有许多精巧细致的小玩意儿,比如怀表,又比如玉佩金杯的,四爷认出里面有些是太后赏下的,也有是晋福晋那时武家送过来的,被围在当中的小福晋手里拿著本册子,挺认真地清点著它们。
四爷好奇走进屋里的一团杂乱,伸手翻了翻,“这又是干什么?”
宁西苦恼地搔搔发际,“在想哪些能典当换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