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不成蚀把米(二)
被抓贼抓现行,盼晴愣住,瞟了一眼的光景中,看到他的左臂被白色的纱布厚厚包扎住,大约也受了伤。
顺着她的视线,颜煦倒坦荡,“羽狼军里也有好男儿,护主的时候朝我猛掷刀,居然没能躲掉。”又抬头直视盼晴的双眼,“动手吧。”不带半分戾气,澄亮清澈,一如初遇时。
星汉、月光、箫声、杏枝一下子全部混在盼晴的脑中,可一想到胆小如鼠的二哥豁出命去冲锋,却中了他的圈套,什么澄亮清澈,都掩不住他内心一团阴暗。一咬牙,将剑压下去,触到他的胸口,仍旧压下去。
他双眼猛睁。盼晴的剑只插/进去毫厘,终于拔了出来。他胸口的皮肉仍旧被锋利的剑锋划开,涌出血来。
颜煦探出左手取过一团素白的纱布捂在自己胸口,“没有胆量?”似是被盼晴这一刺刺醒了,依旧满身杀气,右手迅速将她的手腕一拧,“哐当”青冥剑落在床边的楠木几上,又悄无声息地滚到皮子铺就的地面。照着她的柳腰一揽,盼晴便跌倒在他身上。“收到探子密报,你二哥没事儿。”
盼晴心里一松,他的气息喷在脸上,带着点儿烈酒的冲味儿。瞥见包扎过的胳膊,已经渗出红色的血迹,伤得不轻。
他丢开胸前的纱布,已成红色,血倒是止住了,伤口红彤彤的。空出的左手探到楠木几上拿起一个酒杯,一饮而下,喝的是酒,不知他喝了多少。“疼得厉害,没有酒不行。”
他也会受伤,也有说疼的时候?盼晴推他,要起身,却被他用力一箍,动弹不得,还撞在刚划开的口子上,他的样子倒像不怕疼。
“这一仗,我和你大哥都怕了,刚才他派来信使,已谈妥,我明天带上你,到长城下换罪臣去,盼晴,明天你就能回去了。”他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话语间沉沉的。
明天,明天就能脱离这苦海,盼晴发了会儿呆,这才想起,即使回去,也要带上自己的细软,急忙挣脱他,想捡拾青冥剑。
“乱动什么,捡起来杀得了我吗?”他喝多了,显出从未展露过的颇有死皮赖脸气质的脸色来,“你下不来手,盼晴,你狠不下心来杀我!”
“即使不杀你,我也得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还要去公主毡帐里,偷鲛珠。”世上大约没有比盼晴更实诚的小偷了,又改口:“拿回我的鲛珠。”
颜煦定了定神,盯着她,然后“噗嗤”一笑,“明天我帮你要回来,还有什么要求?”
他几时这么好说话了,想起子婵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怕有诈。
“剑和鲛珠,都原封不动,让你带回去,还有要求吗?”他怕是以为盼晴喜出望外,高兴傻了,又问了一遍。
盼晴眨巴眨巴眼睛,“要求是没有了,可你有这么好?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一笑,像在和一个孩子玩笑,“我也有个要求,你说一句,我在不在你心上。”
“怎么可能!”盼晴脱口而出,一起涌上的,还有脸红,这就是传说中的调戏了,她堂堂盼晴郡主、盼晴公主,居然就这么被一个仇人调戏了,脸红得分外厉害。
他眉头一拧,而后又舒展地笑了,“不在?可你在我心上。”
盼晴发了懵,被他一个翻身,重重压在身下,嘴唇被他的嘴堵住,他,这是,要吃她?她在堂庭山这么些年,好容易爬上食物链顶端,到尘世怎么能让人吃了呢,拼命摇头。
颜煦伸出舌头,轻轻舐了舐她的脖子,她的身体居然软了,心说,这颜煦,有毒,有剧毒,这不,气都快接不上来了。既是已经压在了身下,颜煦的双手拉开她的前襟。过分了,太过分了,四万年来,谁敢脱过她的衣裳,狠狠掐在他的手上,扯开嗓子就要喊,被他的舌头直接堵住,不好了,衣裳抓也抓不住,一件件都弃她而去。
“别怕,我会让你完璧回去的。”颜煦在她耳边喘息着,将她的耳根也舔得湿湿的。
之后,盼晴觉得自己浑身都软了,瘫在他的床榻上,脑中只有上下其手、无处不及这样的词,哪儿哪儿都感觉得到他习武多年起了茧子的掌心,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着不慎,被颜煦这厮欺负了。
颜煦终于在她的身边躺下,却仍然紧紧抱住她,“过了明天,这辈子,大约不会再见了,我要记住今夜。”
“你们,决定以长城为界,就此相安无事了?”
他又嗤嗤地笑出来,将盼晴抱得更紧,盼晴脸红得厉害,这样肌肤相贴的情形,从前土地老讲起的时候,会被她连打十下,踢得老远。
“我们都要立个名正言顺的白芦国国君,我怎么能甘心京畿都进不去?你大哥怎么能容忍西北无端被叛军侵占?最终……”他俯下头,狠狠地吻了她的嘴唇,“最终,我们必定还有一场恶战,不是我死便是他亡。”
他说的是大哥,其实指的就是盼晴,“所以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颜煦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起身,找来楠木几上的一个物件,蹲在床榻边,将手心摊开放在盼晴眼前,“这是我娘传下的一对玉珏,如今我拿一个红的,你拿一个白的,往后,有一天,若是我赢了,你有这个玉珏,定不会死。”他的双眼,明亮得像火,烧遍盼晴的心底。
盼晴伸手接过玉珏,颜煦似不放心,又从她手上拿过,亲自挂在她的脖子上,手指轻轻抚了抚滑腻的胸口。
她又脸红了,“如果我大哥彻底赢了呢?”
他将红玉珏挂在自己脖子上,想了会儿,“那你就忘了我。”干干脆脆的一句,像将灭的烛火,让盼晴的心瞬间暗了。
一声沉沉的号角传遍山谷,颜煦低语道:“已过四更,天快亮了。”重又压住了盼晴,一直纠缠着她的唇舌,含含混混地连唤“盼晴”,将她的心彻底唤软了,软得又冲动又惆怅。
“带我走吧,找个林间的小屋也好,山洞也罢,我们在那里过一辈子。”盼晴终于说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能答应,这个幻想,自回宫那天就有,愈发成了幅色彩艳丽的图卷。
说出这句话时,盼晴是闭着眼的,突然脸颊上有潮潮的水滴,正要睁眼,却被他吻住睫毛。
“带你走,自躲藏在如是寺时仰望见星河岛上的你时,就有了,无数次,想把所有的都扔了,只带你走,可是,盼晴,我办不到,身上的担子太重太重,重到没法扔的地步。我们下辈子见,下辈子,我全部偿还你,下辈子,我要,好好爱你。”他的气息紊乱得难以说完。
“下辈子,谁都不认得谁了。”
他吻得盼晴的嘴唇有些疼了,“我会记得你的,不管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我都会认得你。”
五更的号角吹过,颜煦将散落在卧榻下的衣服,一件件帮盼晴穿好。盼晴盯着脚边的青冥剑。
“你带不了,我替你拿着。”
盼晴走出毡帐的时候,手被颜煦捉在手心里,重重捏了一击才放开。她像来时一样,一步步,缓缓地走回毡帐中,没有回头,可是身后被掀起的门帘,始终没有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