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心安(一) - 上神总在欺负我 - 荻秋寒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端午心安(一)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

望霁立在珠花阁三层小花楼最东面的月窗边,远远看到一身藏蓝锦袍的男子,身前仅两个侍卫开道,在人流中急匆匆走来,虽然像某个权贵人家的公子,锦城这样低调的贵公子那可太多了,可那英武气度,却又不是哪一个年轻公子能比的。

“我说了不见,为什么引他来?”望霁转头,和睐着狭长凤目的寻清对视。

“上一回,你从我手里抢了这么金贵的猎物,却放走了,说是报恩。想想你是我妹妹,放走了就放走罢,可现在他又自投罗网来了,哪有不下手的道理?”寻清轻击手掌,门外的侍女端进来一壶花雕、四碟精致小菜,摆在房中楠木圆桌上。“爹爹娘亲疼你,那你就混出个样子来,别到最后,连这基本的一关都过不了,丢我们皇族的脸面。”拍拍她的肩,带着柔媚的笑走出房间。

最基本的一关,就是幻化成人形,来人世间,骗一个爱上自己的凡人,挖开那颗赤诚一片的心吞下去,即刻拥有无尽的生命、以及灵狐和人的两张华美皮囊,成为山林的主宰。

这一关是灵狐炼成的基本,从前还小的时候,他们都跃跃欲试,以为信手拈来;长大了来了人间,才知道完全不容易,世间哪有那么多全心全意爱别人的凡人?嘴上说着爱,实则贪图美色;心里以为爱,实则自欺欺人……

山间的灵物都看不起凡人,觉得他们愚昧脆弱;但回头看看没有炼成的灵狐,又比凡人强到哪里去呢,除却美丽的皮子,和锋利的爪,再没有旁的优势。

有过许多忙不迭想要挖出心炼成正果的,挖出来吃下去,这才发觉,和猪心二两并无两样――那个信誓旦旦说爱她的人,其实是骗她的,一切都得重头来过。

望霁修炼出这身皮囊后,头一桩事情便是报恩,送他过了阳关,她才能安心完成自己的修炼。她追寻着寻清的足记,在锦城觅得这个珠花阁,迎来送往,得以见到太多想要一睹芳容的男人,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饶是如此,也没能找着一个有真心的。

凡人不是束手就擒,乖乖任人宰杀的,西南的猎户与道士,盯着夹杂在人世间的灵狐们,刀剑神符都能致他们于死地。但凡能有个机会,都会当断则断。

身后的门打开,久违的呼吸声。她没有回头,直到听到身后的门合上,她都没有回头。

“等不及我来找你,你倒是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更好的地方?”带着愠怒地戏谑。

他已经走到很近很近的地方,望霁终于回过身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奴婢望霁,见过皇上。”

胳臂被他扶住,从地上拉起,拥进怀里。望霁用力推,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珠花阁的规矩,需得奴婢挑客人,且当下卖艺不卖身……”

“挑客人?”子煦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自称奴婢了,这大周朝上下哪一样不是我的?”

房中微微一滞。

子煦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登基半年多,从来没这么狂妄地说过话,相反,正因为他已经是天下的主人,反倒更为宽容平和。然而此刻,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什么气度、什么克制,统统都消失不见。

虽一年多过去,望霁的右肩还在隐隐作痛,她为了救他,也付出过代价了,若是他执意如此,她也没法再救他,于是舒展了身子,突然顺服地倚在他怀里。

方才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因为她这细微的举动,子煦的心,连带身体都软了。他的双唇从望霁的额头移到耳边,温热地濡湿她的脖颈,“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要走,嗯?”

望霁感到眩晕,一年多来,她在珠花阁里和人吟诗作对、赌茶泼墨,甚是肆意,他一来,她就像被绳索松松勒住一样,透不过气来,她那颗狐狸心,热烈地跳动。

握住他的手,在桌边坐下,强自镇定,替他斟一杯酒,“打从你进梅岭山开始,就知道你前路坦途,果然,你现在有了全天下,我……”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拿着酒壶的手还没放下,被子煦猛地一扯,而后下巴被勾住,他的双唇就这么贴了上来,带着他特有的气息,裹挟了全身。

微醺的昏沉,望霁只知道自己到了里间的雕花大床上,外头的月和近前的脸,是她眼中仅剩的物件。

红烛一寸寸短下去,每一寸肌肤都被他摸过吻过,每一次要起身,便被他的吻压下去。

子煦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那头小兽,长成一头猛兽,四处冲撞,想要冲破他的驱壳,将她吞得一点不剩。可是当初的军帐配不上她,如今这花柳之地的小楼仍旧配不上她。他用尽全力压制了几个时辰,终于理智地忍了下去,但那强烈的冲动,涌到他的唇齿间,于是在她的锁骨上用力一咬,她轻啼一声。

“明天,明天跟我回京城。”他又怜惜地用舌头轻舔方才咬出的牙印,将她裹在自己怀里,浅浅地睡着。

那一痛,险些激出望霁手中的利爪,望着自己身边睡去的脸和起伏的胸膛,她犹豫地望向裸\露的肌肤,那下面,有她梦寐以求的,真心。

“跟我回去,望霁……”他似梦似醒,轻柔地唤着。

望霁还没有杀过人呢,一次也没有,甚至没有用利爪划开过任何血肉之躯。

你是灵狐族的公主;你一定要修炼成为山林的主人……她听了父母多年的告诫,可这会儿,脑中又出现了祖母沧桑的话语:世间最难得到的就是真心,怎么会忍心毁了真心……

她从床榻上坐起,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鼓了鼓勇气,右手柔嫩的指尖长出利刃般的爪,面对床上的子煦站了一会儿。

睡梦中的子煦,将一只胳膊横过望霁睡过的地方,突然惊起:“望霁!望霁!”睁眼看向床边立着的她,在她能反应之前将她拽进自己怀中,力道之大,弄疼了她一些,却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不许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因为以为她不见了。望霁长叹一口气,她下不了手,娇柔的右手抚了抚他的脸,指甲圆润。

跳跃的烛光下,她的右肩有一个圆圆的伤痕,又大又深,“这是箭伤。”他愣了愣,“你只等了一天就放弃了,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她尽量避开他的亲吻,因为那过于炽热的吻让她轻易就乱了分寸,“因为回到家里没多久,窗外有许多箭射进来,大概是发现了你的敌军,我被射中右臂,躲进山林,流了很多血,被其他的猎户发现,我再也不敢回去了……”

子煦发了疯般吻那一处箭伤,“跟我回去,回到皇城里去,没有人敢伤你。”

“不,正是因为你,才有这样的危险。”望霁狠下心来,“你让我在这儿逍遥快活吧,反正皇上,你已经有了皇后,我还是在这儿舒坦……”

子煦恨恨地将她压在枕头上,“在这儿,对着不同的男人唱曲,你快活吗?做我的宠妃,日夜陪伴在我身边,不快活?”

望霁转头望向层叠的床幔,咬了咬唇,“在这儿更快活。”

子煦将她的脸扳正,“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望霁终于抬眼和他对视,那双炯炯的丹凤眼,不怒自威,像要看穿她的心。

“你再说一遍?”他咄咄逼人起来是这样的,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再说一遍?”他咬着她的耳朵。

喉头酸涩,哽咽着说出口:“我只是个猎户之女,现在是花柳之地的人,进了你的皇宫,我算什么?唯独在这儿,还可以照我的规矩来,所以我更快活……”

“什么花柳之地,谁都不许再提,你有什么规矩,不妨说出来。”子煦咬了咬她的下巴,“巧了,我是个严于律己的人,我倒不信,这么多喜爱花柳之地的纨绔子弟守得了的规矩,我倒守不了。”

“饮酒赋诗,需纹银百两;首次陪客的梳弄价码,现在已经到了黄金百两,到下个月,大约能到三百两,你看你……”

子煦双目怒睁,咬了咬牙,“哪怕是金山银山,都给这珠花阁,从今往后,饮酒赋诗、床笫之欢,都只能和我,你直说吧,赎身是什么价码?”

望霁淡淡地道:“我不会让你帮我赎身的,你,不够格。”

捏着她的下巴,“什么人才够格。”

“赎身需得黄金千两。”她顿了顿,“这自然难不倒你,可我的规矩在这儿,要么赎我回去,再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要是买我做妾的,不得有旁的任何妻妾。”

屋中只有红烛跳动的声响,子煦将她按在怀里,双臂越箍越紧,声音低沉,“你存心为难我。”

望霁轻笑两声,心微微凉,“你可以出去问问,这个规矩这个条件,放出来多久了,根本不是现编着和你说笑的。”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