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放逐他只是爱她。
第79章放逐他只是爱她。
祁屹很久没有一觉睡得这么沉过。
没有繁忙的公务电话,没有亟待批复的紧急文件,没有监控屏上跳动的数字曲线。
他像是迷失在一场大雪里,无尽的、冰冷的白,吞噬着他,覆盖着他,试图将他拖入地心。
动弹不得,呼喊无声。
唯有一道“快一点,要追不上了”的催促在他耳边回响,让他不甘心就这么停下脚步彻底被风雪掩埋。
伴随这样的焦灼感,祁屹睁开眼睛。
他转动眼球,看清了四周病房的环境。
最先发现他醒来的人是祁之峤。
“哥!你终于醒了!”她扑向床边,热泪盈眶,但用责备的语气,“下雪天飙车,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紧接着是听见动静的蒋知潼,“eric,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按铃叫护士?”
片刻后,祁屿推门进来,沉默着,眉眼间压着沉郁。
视线在病床上扫过,静了几秒,猝不及防地朝他挥了一拳。
“你疯了!”确定他没有大碍,祁之峤转身朝祁屿劈头盖脸扇一巴掌过去,“你有什么情绪不能等一等,哥才刚醒!”
祁屿偏着脸,顶了顶上颚,冷嗤,“雪地快一百码撞上护栏才断几根肋骨,他命硬得很,给他一拳而已,你怕他死了?”
“你!”祁之峤气结,“谁教你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
“大夫说了,哥哥需要静养。”蒋知潼头痛地拧起眉,在一场争端开始之前及时干预出声,“joanne,你带弟弟先出去。”
病房里又恢复安静。
这种安静一时竟然比争吵更让人难以忍受,像种密不透风的包裹,压迫着人的感官神经。
良久。
“她不在这里。”蒋知潼开口,“阿蔓已经把她送走了。”
祁屹收回视线,无知无觉的抽离状态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他咳了几声,胸腔有淡淡的血气上涌。
动作牵扯到伤口,身体感知如潮水缓慢回归,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感也变得清晰。
随着蒋知潼的话音落地,他心里那一丝认为这场意外可以挽留住云枳的侥幸化为齑粉。
她还是走了,和他的预想没有区别。
这段时间她对他的爱,真的只是一种权宜之计。
“我睡了多久?”他垂着眼,嗓音沙哑,明知一切还是问出声,“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蒋知潼不忍看他的眼睛,但想起云枳的叮嘱,还是取出那枚粉钻戒指搁在床头,“她昨晚就走了,没有来过医院。”
“这样。”祁屹看了眼戒指,点了点头,又咳了几声。
大概是胸腔里的淤堵找不到纾解的出口,咳嗽声逐渐变得剧烈,喉咙里的血腥气越来越重。
倏然,蒋知潼惊呼一声。
床单上那摊毫无预兆被呕出的血触目惊心,她颤抖着手要按铃,“医生说没有伤及内脏,怎么会吐血?”
祁屹面无表情地反手用拇指指腹撚过唇角,出声拦住她,“我没事。”
“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蒋知潼眼中有泪打转,“没人要求你在这种痛苦的时候还要故作坚强。”
痛苦吗?
好像是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分离不伴随着痛苦,而他恰好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非刀枪不入。
但他目光平静,只缓声道:“我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要叫人,太吵了。”
蒋知潼目光憔悴地看着他,“eric,你是不是还在心里怪我就这么把她送走?”
祁屹缄默许久才问:“母亲,你很早以前就觉得我留不住她,是么?”
“你现在的状况,可以承受住听一份真话吗?”蒋知潼低着头,掏出手帕。
他扯扯唇,“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你不该以爱的名义擅自困住任何人,因为那不是爱,而是以爱为名的掠夺。从你不经过允许就想为她的人生做决定开始,你们的关系就已经在错位了,后面你们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让这个错位越来越深。”
蒋知潼缓缓用手帕替他擦净血渍,话音带着沉痛的穿透力,“你咬她,支配她,用占有欲把她啃噬得遍体鳞伤,而她也在反抗,用她的冷漠、伪装,用她能对你竖起的所有尖刺,这些同样剜在你心上。你们都在流血,都在消耗彼此的生命,直到一方倒下,或者同归于尽。”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分得清楚,自己说这些话究竟是在给他一记清醒剂还是在火上浇油。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把一直深埋于心的话说完,“爱可以再生,但掠夺永无止境。掠夺让爱变成一种消耗品,就算她这次没有选择逃开,等一切消耗殆尽,你们这份错位关系距离真正崩塌的那天又还能撑得住多久呢?”
蒋知潼看着他的眼睛,“这些道理,其实你能想明白的,是不是?”
祁屹没说话,但自嘲地想,明白再多道理又有什么用,左右抵不过他擅长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你要快点接受她已经离开你这个事实。”看着他苍白的一张脸,蒋知潼压制很久的内疚和自责重新涌上心头,几滴清泪直直从她的眼眶滚落,“‘放手’这一课,是妈咪没有教好你,所以才会酿成今天这样的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