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三十五

何友惠是第二天赶到医院的，那个时候何宇正在刷手机——他除了刷手机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干了。

何友惠皱了皱眉，似乎想斥责他作为高三学生太过于松弛了，但是何宇的手上还缠绕着绷带，她又缓了缓神情：“走吧，回家。”

何宇收起手机淡淡望了她一眼，不打算回复。

关于母亲，何宇已经放弃了。

陌生的何宇让何友惠感到不安，这股不安让她莫名的焦躁。

何友惠忍了忍：“妈妈那天行为可能确实有点不妥，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这些都不重要。”何宇打断了她，眼神冷淡：“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还愿意提供物质支持吗？我要的不多，学费、生活费，够用就行，大学之后不再用你管。”

不安得到印证，她的儿子想和她划清界限。这不行，为什么不行？嗯……很难解释，可能因为作为儿子的造物者和创造者，她觉得吃亏？

“小宇，我知道你现在在生妈妈的气。”

“如果你不愿意，我想爸爸的遗产也有一份我的。”何宇的话说得难听。

十年，或许早就超过十年。何友惠将何宇抛在一边的那些时光，如果不是何宇顶着风雪往前固执地抓着何友惠，他们早就被吹散了。他们总说母子之间，骨肉相连，可是骨肉不是从脐带断开的那一刻就分离了吗？

何友惠讨厌何宇，何宇曾经说服自己，这只是他的错觉。

“我不去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时光，好么？”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何友惠没由来觉得什么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这个人还是她的孩子吗？她又回想起他的小时候，回想起那些令她作呕的时光。

“好么？”何宇又问了一遍。

何友惠败给了自己、何宇、回忆和齐……齐什么，她的记忆走远了，走到孙宏志和孙嘉树身上。

“好么？”

何友惠的高跟鞋在医院里踏响，越来越远。

坠崖之后，何宇时常做噩梦。

他更加惧怕高空。

他梦到杨天辰，梦到他站在最初那个废弃的桥上、梦到他站在别墅的房顶、梦到他站在山崖之上，他们无意例外都张开双臂朝下到去，杨天辰们没有坠落到地上，他们都无一例外变成鸟飞了起来。无论何宇如何撕心裂肺地叫他们，他们离他越来越远，他看到他们飞远。

何宇在下坠的恐惧里猛得醒过来，他睁开眼，床边站着一个黑影。

何宇起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他可能还在梦里。

黑影看着他，何宇也看着他，何宇看到他变成了杨天辰的脸。

距离很近，何宇零帧起手趁着这个杨天辰没反应过来毫不费劲揪住对方的衣服。

“不要、不要跳下去天辰……”何宇抽泣起来，这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杨天辰，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要……”因为在梦中，何宇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什么克制不克制，泪水就是不要钱的东西，只管流就是了。

“你变成鸟飞走了，我怎么办？难道变成下一个你吗？”

杨天辰顿了顿，滚烫的泪水先接触他的手指，然后滴在他的手掌里要汇聚成一小汪湖水。

何宇闭着双眼，未流完的水珠还在滚落。

他僵硬地擡起手抱住他。

在此刻他感受到了一份羁绊的重量。

他摩挲着对方的脸颊。

轻吟着：“抱歉……”

早餐，何宇觉得睡得不舒服想翻身，但是翻不过去，有人挡着他，他迷迷糊糊说了句：“好挤。”

何宇蹭了蹭推对方，等会，他床上怎么有人，他一下睁开眼来，看到杨天辰的大脸。

“你、你什么时候、”

“昨晚。”

“下去！”何宇还在生他的气。

杨天辰捏着他推自己的手：“可是昨晚你还抱着我让我别走。”

何宇的脸一下红了：“你！”他迷迷糊糊里确实记得好像有这事，但他那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没有跳下去，我想往前走，但是有人拉住了我。”

何宇没回话。

“你、我想去治疗，我要拿走肩上的手。”

“你能原谅我吗？”

“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杨天宇一个劲说个没完，急忙展示自己的诚意。

“我、”

“好了。”何宇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