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三十

何宇的眼皮控制不住下坠。

何宇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何宇是在窒息里重新惊醒的，杨天辰扼住了他的喉咙，眼眸死死瞪着他，何宇瞬间满背冷汗，他拍拍杨天辰的手臂艰难发声：“天辰……”

一股再也无法抑制的力道将杨天辰拽出了房间。

何宇摸着自己喉咙咳嗽，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掐痕。

门、风从大开的门外灌进来，寒冷侵入何宇的皮肤。何宇顾不得什么，一边咳嗽一边匆匆忙忙套上拖鞋去寻找，他看到了杨天辰的影子，杨天辰的背影。

杨天辰穿过了马路正往山里走去。

红光照耀杨天辰的背影。

何宇想也没有想跑起来跟在他身后。

杨天宇落荒而逃，他没能扯断自己的绳子。

但是他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药物已经被稀释得干干净净随着代谢排出体外。

少年人缘何这么脆弱？

为什么他们遇事想到的永远都是逃跑、离家出走、自杀？他们的大脑是否是未发育完全，他们是否是不知道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和别人对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极端的少年，简直是世界上最愚蠢最恶毒的一群人。

少年人的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涌。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哭泣。

难道不知道他们是被爱着的吗？

冬天的雪根本没有下到他们身上。

他们难道不知道世界有北极吗？

他们何其幸运生在了四季如春温暖的中纬度地区。

少年指着星空的手止不住颤抖。

他们妄想自己能够接近繁星。

少年人抱在一起抵御严寒的夜。

他们贪念来之不易的温暖。

愚蠢啊、愚蠢啊。

为什么他们不去寻找父母的帮助呢？

愚蠢啊、愚蠢啊。

他们有那么多可以求助的人，为什么最后连自己也不相信了呢？

要杀了谁，要杀了谁。这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在杨天辰的大脑里转圈，苦闷、郁闷、烦闷，他的泪全部涌出他的身体，他脸上的螨虫经历了一场洪灾。剥开他的皮肤吧，他想知道这样遍布浑身的阵痛是不是因为他的肉全部都烂掉了。

到底是谁，是谁让他这样难过。

他该向谁索取。

何宇无法控制住他的狂躁状态，他只能看着杨天辰发了疯一样跑上山顶。

杨天辰没有穿鞋。

杨天辰满眼都是星辰，脚底踩了满脚土。石子划破他的脚掌，尖锐的树枝穿透血肉。

他发疯般往山上去。

他听到有人叫他去山上去，树枝在尖叫，石子在尖叫，泥土也在尖叫，好多好多的声音在他耳边高叫弄得他脑子要爆炸了。还有人在他脑子里吵架，其中一个问他想不想体验一种控制自己身体、控制思绪、控制情绪非常轻而易举的生活。

他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众人吹捧，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父亲利用，他也不在乎外界如何评价他的画作。

他不在乎。

只是，他不想再被任何事情牵动。任何一个。这样强烈的欲望让他有一个瞬间，令他毛骨悚然的瞬间——他要扼死何宇后自缢。

只是何宇醒来时看向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怨恨和惊恐。他动摇了。

在那个动摇的瞬间，他被蛊惑，被那些高高低低、近近远远的来自山顶的呼唤所蛊惑。直觉告诉他，有故人在山顶等待他，他不仅能够解脱，还能睡一个美满的觉。

他要变成一只鸟、他想要自由。

他在抗争，和情绪争夺自己的控制权，这是他最想要的自由。

他要扇动他的双翼翺翔。

杨天辰加快了步伐。

杨天辰看到树上挂着恶鬼。

被绳子吊住的恶鬼，脖子被拉得老长，舌头也吐了出来。他们瞪大了眼球，黑色的雾影飘来飘去，他们嘻嘻嘻嘻笑：咯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