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生情（五）

青山中不乏有修成了人形的妖怪。

但是有了那般修为的妖怪大多不会幻化成人形，他们过不了境溪的彼岸，即便会人的本事也不大有意思。

“你是人，是妖？”

赖小幸小心翼翼地点点脚尖，朝着那个身着水色衣衫的背影轻轻问道。

赖小幸还小的时候，被幻化成人形的血妖骗过一次，差点没被吸成人干。所以她小的时候只在境溪一带玩耍，一旦有什么不对，只要跑出了结界，再强大的妖怪也拿她没有办法。

“我么？我自然是人。”

纯净的声音，仿佛三千流水从人的心头淌过。

他回过头来，眉眼低垂，复又抬起眼皮，赖小幸便在他盈盈如水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好清秀的面孔，他的眼睛当真如水，甚至于赖小幸好像看见了波光，所以自己的身影在他的眼中竟然会浮起阵阵波澜。

赖小幸的目光扫过他眼角的两颗黑痣，心想，这样的美男子，定然不会是一个凡人的。

“你是谷的刺客？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赖小幸指指自己颊上的彼岸花胎记，这个，他的脸上也有。大约，这个妖怪看见了平日里刺客们经过这里的情景，便照样变了一朵在自己的脸上。

“你不相信我？”

男子略微弯起唇角一笑，看上去还有些不自然，和普通人的笑比起来，总给她一股异样的感觉。

“美人，你长得这样好看，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即便赖小幸不相信他，但也被他的美貌迷倒，故作坏笑模样，摸摸没有的圆润下巴。

只是她的脚并没有动，仍旧站在结界之外远远地看他。

“我叫水月。”

水中之月，怪道柔情似水，纯净如月，可以远观，却不能捧在手心赏玩。

“我是赖小幸。”

“我知道。”

“你知道？”

赖小幸不记得自己从前见过这个人，如果他说认得自己，大约就真的是妖了。说不定这是哪个被她欺负过的小妖怪修成了人形，又知道她，故意变成人来她的。

“你看，我是个活人没错吧？”

水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慢慢朝她走来，穿过了那层伏魔结界。

赖小幸低头捂住脸，原来这人是故意要玩她的。

却不料水月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搁在自己的颊上。

冰凉的触感，他似乎竟是没有体温的。

四目相对，赖小幸感到自己看不见他眼神的深处，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赖小幸捏了捏他的柔嫩如水的手掌，一片鲜红的模糊片段在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水月，你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当是很明显的。谷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赖小幸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是问错了。

“是，我杀过许多人。”

水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仍旧维持着方才的笑容。

归根究底，赖小幸的心思和冷如夜是一样的，九转十八弯。

她问了这个问题，在脑海中设想了数种水月的反应，或许会是不屑的自嘲，或许会是冷漠无感，或许会是骄傲恼怒，或许会是无奈悲戚。

但是他的心思却过分单纯，仅仅在于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上。这样想来，他方才，也不是故意要耍自己玩，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赖小幸仔细看他的眉眼，反复确认，这是一张她没有见过的脸，可是，好熟悉，熟悉到让人心悸。

“是，我们曾见过的。”

水月点头。

赖小幸正要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的，水月的背后，一股猩红的血影袭来。

“锵！”

血影撞在结界之上，发出一阵重响。

“赖小幸！”

一个粗重的恼怒声音传来，她的眼前飘过一阵水色烟雾，再向眼前看去，水月已经不见了。

那股血影急急凝聚在一块儿，化作了人形，正是那个曾经差点把赖小幸吸干的血妖甘苦霖。

甘苦霖大约是饿的极了，凶相毕露，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露在那里，也丝毫掩盖不住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暴躁气息。

“你把我的美人儿吓跑了。”

赖小幸四下环顾，哪里还有水月的影子？她急忙向他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