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下) - 爷,来一次吗? - 绿色毛毛球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番外(下)

“真是可笑之极!”阎王不住地摇头苦笑:“为了保他,我造了你俩,置他于死地的竟然还是你们,兜兜转转,到头来是我亲手让他不得善终。”

吴铭从内到外,从下到上都冷透了,一颗心仿佛已经不跳了。

“在这冥界我已呆得太久太久,久到根本想不起做人的滋味,上天入地,阴阳交互就为了这个力保十世的诺言,我不愿轮回,从鬼差一步一步爬到阎罗殿的王座,为的就是这个人。”阎王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冷绝,眼中愤恨弥漫:“就算是冥冥之中天数已定,就算因果缘由不得更改,即便这天这地阻我玩我,我他妈也要动它一动。”

吴铭猛地抬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从阎罗殿离开时我特意将宋焱的命簿偷偷带了出来,就是怕有这么一天。”阎王长长舒了一口气:“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

吴铭紧紧盯着他每一分表情,听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阎王拄着拐杖慢慢起身,一步三晃地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只纯黑色的镯子。

材质辨不明。

阎王拿在手里,轻轻磨蹭了一会,交给了吴铭。

“这是由我的阴气和元神打造出的法器,是三界中最为阴戾之物,”他面色肃穆,声音沉重:“天下之毒尽是属阴性寒,负负得正,物极必反,你让宋焱带上这个物件,解毒不可能,至少可以抵消伤害,不至于损伤心脉,后半辈子也就能相安无事了。”

吴铭细细地审视这个法器,它的光泽晦暗,摸起来像冰块,仔细看去有一层白蒙蒙的寒气笼罩其上。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猛地抬头:“难道你就是为了它才变成这样?”

对方沉默不语。

“我记得你说过断脉反噬只废了一双眼,你如今像个垂暮的老人,根本原因是你耗尽了所有的阴气?!”吴铭惊了。

阎王的回答来得很慢很慢:“没错。我阴寿已尽,时日无多了。”

“等等……我不明白,”吴铭急道:“人死了成鬼,那鬼死了成什么?”

“虚无。没有转世,没有轮回,一切归无。”

吴铭惊得瞪大了眼睛,很久才抖着下唇:“就为了一个人……你值得吗?”

“我从不做人的那一天起,命就是他的,不过晚些给他罢了,”沟壑万千,皱纹满布也无法掩盖他眼中的动容:“我从来没想过值不值,如果真要衡量,多少承诺,多少条命都还不上,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到底他与宋焱那一世有着是怎样的爱恨纠葛,吴铭不了解,也体会不到,但这句话却好似在心头插入了一柄剑,生疼生疼的。

如此震撼的情感孕育出来的人怎么能不执着?

也许执念是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魏怡仁如此,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吴铭的心中五味杂陈,走过去抱了抱阎王,在他耳边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却也只能接受这样,你的执念我来帮你圆满,无论怎样,这个人的第十世我替你善始善终。”

对方满意地点点头,告诉吴铭,魂魄不能离开肉身太久,否则什么假死药都会变成真死药。

最后离去的那一刻,眼前的人虽然有着丑陋老态的面容,映出的笑容却是吴铭见过最为真切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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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一张忧愁焦虑的脸和一张委屈无助的脸同时跃入视线之中。

“你看,我就说他会醒吧,我的药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真玩意!”宋裕好似受气的小媳妇,摸着脑袋上一连串的大包小包,泪眼汪汪地看着一旁的三哥宋焱。

即便自己醒了,另一张脸上忧伤的表情却仍未消退。

“你怎么来了?”吴铭一点一点坐起身来,肉身不知被搁在那里多久了,皮肉都是木的。

宋焱一开口嗓子沙哑得吓人:“为什么把自己藏起来,为什么吃假死药,我找你都找疯了!”

吴铭没回答,抓过宋焱的袖口,行动迟缓地把手里紧紧攥着的阴镯给他戴上。

“这个解不了毒,却能让你不死,别摘下来。”阳魂和生肉分离太久,只动了几下便让吴铭一头大汗。

宋焱立时便觉得通体恶寒,特别是手腕接触镯子的地方更是冻得发木。

“好冷。”他皱眉。

吴铭对一旁看傻了的宋裕道:“皇上,麻烦您老把这位王爷带回京吧,我不想看到他。”

宋裕一愣,随后识趣地扔下一句,我去收拾行装哈,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了门口。

屋中剩下的两人谁也无话。

吴铭合上眼,懒得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宋焱的沉音才缓缓而出:

“关玉山一战是我人生最为悲惨之事,那之后的很久我都夜夜梦魇而醒,我每日过得如行尸一般,好几次都想一了百了,却总是不愿走那最后一步,后来我明白了,是我不甘心,”他的声音越来越沉:“我不甘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甘心那些血雨腥风中拼杀的兄弟死得不明不白,更加不甘心自己最为珍视的人却成了摧毁一切的凶手,这么多的不甘心,怎么死得了?”

“在人生最失意,最潦倒,最一塌糊涂的时候,我遇到了你。”宋焱说着嘴角牵出了柔柔的笑:“开始时我并未将你放心上,可不知不觉,竟然一点一点动了心,你知道么?那时候我都已经放弃了,放弃了报仇,放弃了皇位,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就想跟你呆在东一村,一辈子都行。”

不知何时,吴铭已将眼睁开,怔怔地看着被角。

“直到宋怡任来找我,我才知道就连这样一个平凡的小愿望也会成为水中的泡影,他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下毒从那时起便在我心中盘算,而打定这个主意是见了你胸口的那道伤之后。”

“我这辈子已然这样了,死便死吧。可我不准,更受不了你有事。”宋焱将头深深地低下,藏起了通红的双眼:“我骗了你,与你分手就是想与他同归于尽,可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还会来找我,更想不到我会对你如此不舍,定下了六月之约。”

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得异常艰难,字音中的哽咽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见吴铭仍是没有反应,宋焱敛了敛情绪,道:“罢了,我去看看宋裕收拾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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