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0.你不是早就认出我了吗
还好,只有手腕。邢幡看了眼陈羽芒后面的男人,无奈地问他,“这个叫没有麻烦吗?”
陈羽芒移开眼,“这个还算不上麻烦。”
“嗯。你的感冒好了吗?”
“还可以……但是吃东西偶尔还是会口淡。”陈羽芒说,“药我都吃了。”邢幡给他的药品是锭剂,没有包装,一份一份分好了写着日期打开直接吃就可以,一共是半个月的份量,只剩下最后一天的量。见效很快。季潘宁已经懒得提醒他小心了,说了也没什么用,有没有毒安不安全不重要,哄好了邢幡给他什么他都会吃的。
邢幡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手。陈羽芒却把他轻轻拉住了,他抱着邢幡的手,引导着往自己脖子上碰,“这里疼。”他说。
陈羽芒的脖子容易遭罪,这事邢幡很早以前就有概念了。但也不奇怪,就像是容易被摘下来的花都长得很艳丽、容易被踩乱的雪堆都非常干净丰盈一样,陈羽芒的脖颈修长,纤白美丽,皮肤光滑没有颈纹,喉结凸起来,撑得那里的皮肤更薄嫩了。
在往上一点,就能摸到那个烟疤。邢幡知道陈羽芒是故意的,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他停住了,说,“我知道了。”
可陈羽芒似乎非要他碰到,就那样看着邢幡,也不松手。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现在较这个劲,但他以前也这样,发脾气不分场合,所以邢幡没办法,食指触摸了一下旧伤的部分,忽然有些冷漠地说,“前阵子的旧伤还没有好全,恐怕这次还是要肿。”
“所以说疼……”
陈羽芒埋怨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邢幡听他说疼,本来就不太好的表情更淡了一点,这次没有收回手,而是再一次将目光看投向后面。
其实班长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像蠢货,狼狈地站在原地就是个胶着又丧气的反面角色,对整本书都没有太多价值。但实在是陈羽芒这副模样对他来说太稀奇,他既然有执念,那这么‘稀奇’的陈羽芒就变得珍贵了起来。他还从未见过陈羽芒会这么乖巧。
视频里那不叫乖,那是用了药已经放弃反抗的生理反应。现在的乖巧是不用打引号的乖巧,甚至陈羽芒居然这么粘人,明显想要被摸,也喜欢邢幡摸。被摸痛了也只是哼了一下。陈羽芒撒娇,说疼,像在告状。这都是他费尽心力渴望从陈羽芒身上得到的待遇。陈羽芒该补偿他的。他知道陈羽芒会来之后放下了海岛的工作说什么也要来这场无聊的同学聚会,谁记得那些十年前的同学姓甚名谁,他就是为了见陈羽芒,但他要见的不是高中的陈羽芒,而是视频里的陈羽芒。不是将他打的头破血流,让他父亲流标后濒临破产再又自杀的陈羽芒;而是变得廉价,人尽可夫,赤身裸体也不知羞耻的陈羽芒。但他好像又被耍了,陈羽芒没有如愿成为他的俵子,而是变成了别人的,就在眼前,就在现在。早知道刚刚就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说他会带你去做体检的,甚至陈羽芒想要什么他都答应,趁他如今价格还算低廉。
要问班长怎么还不走,是因为心中那股怒气和恼意不降反增,逐渐侵蚀了理智。因为发现陈羽芒并没有自己预想中那样孤苦无依、破破烂烂,想他这几年一定没人温柔地对他,那么三两句好话就能骗到手里。结果发现陈羽芒就算落魄了也还是能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更让他两眼发红的,是和十年前一样——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的陈羽芒,在另一个男人手里,像只深爱主人的猫。整个人变得柔软又温顺。就算只是做给他看,也足够让他发疯了。
y染色体本就是没有发育好的残次品,让男性生来成为依仗暴力的劣等种,平时掩盖起来,真正怒火三丈的时候只会使用暴力。虽然嘴里骂得很难听,但陈羽芒早早避到邢幡身后了,他没打到。
就像刚才他掐陈羽芒脖子、并把陈羽芒按在镜子上威胁那样——被邢幡掐着脖子,按在了干净明亮的洗手池上。他感觉第二天脖子一定会肿,因为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喉管声道被抽搐缩紧的肌肉绞在一起,脸涨成了茄紫色。
邢幡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他是有印象的,也有些过往牵扯。
不过他是因为陈羽芒说痛所以生气的,毕竟在邢幡不太多也不是很清晰的记忆里,除了开玩笑和故意的,陈羽芒不轻易说痛。他触碰到伤口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陈羽芒往后躲了一下。这个行为是告状没错,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完全在撒娇。
男性这种生物,在暴力不起作用或者不在优势的时候,就开始讲道理了。班长沙哑着肿胀的嗓子,指着陈羽芒,对邢幡说,“你不要以为自己很特殊,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狼心狗肺的骗子?只要给钱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控诉陈羽芒,“他只会利用你,达到目的之后翻脸不认人,我劝你早点看清这一点,别被那张脸骗了。”
真是逆理违天。邢幡忍不住失笑,“他从来都没有利用过我。”
“你看不出来他现在这样是装的?你不觉得违和吗?”班长匪夷所思,“恰好你现在能替他解围罢了。”
“我看出来了,但不明白违和在哪里,他和我相处一直都是这样。”
这句话有点过于剜心了,班长暴怒地对陈羽芒说,“你觉得我对你动手很过分?你不觉得你欠我的吗,陈羽芒,当初你利用我,答应交往之后装做很喜欢我。是,我承认是我失格在先,所以从来没有怪过你对我动手,但这件事真就值得记恨成那样?以至于到了要把我父亲逼死的程度?”
“什么?”陈羽芒无趣地听了半天,前面还好,后面开始变得茫然,“你在说什么?我对你做了那种事吗?”
“不是你让陈悟之违约的吗?当时合同都签了,后来又反悔,去法院连状子都递不上去,我父亲7个亿的定金全打水漂就算了,这点钱在你看不算什么,他要赔付多少出去?名声扫地谁还会与他做交易?他能做的只有和我母亲离婚然后自杀,他只有死了我才不用赔钱。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记得我?”陈羽芒似乎差点毁了他的人生。
可是陈羽芒说:“我没对你做过这种事。”
“别狡辩了。”
“我没有狡辩,”陈羽芒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他表情平静,再一次缓缓地重申,“我没对你做过这种事。”
班长原本还在嘲讽阴冷地惨笑,但陈羽芒的表情太诚恳,可能机器也无法检测出是在撒谎。渐渐地,表情凝滞起来,像海面距离很远的暴风一样,好像真的濒临自我怀疑,再胡乱地思索下去,就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但这件事整个的逻辑和时间线都能对得上,是陈羽芒被他掐伤之后再也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前段时间靠着他们两的亲密关系,陈羽芒答应他在陈悟之面前提一嘴父亲的公司,一切都很顺利,他家竞标成功了,但是‘分手’后很快就传来了流标的消息。还说陈悟之非常生气,因为自己儿子受伤了。
他说:“撒谎吧,除了你还能是……”
邢幡说,“他没有撒谎。当初让你父亲流标的人不是他,是我。”
因为猜到了,所以陈羽芒没什么表情,抿着嘴又往邢幡身后退了退。而班长猛地回头,愕然地看着这个他压根就不认识的人,“你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当初你认识不了我,但是我见过你的父亲。陈悟之造机场招驻地酒店和餐饮,你父亲在海岛起家,不是婴洲的品牌但也想来分一杯羹,陈悟之一开始并不愿意合作,他更偏向于扶持本地企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签了合同,”邢幡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陈羽芒,叹了口气,“是有人在中添乱,阴差阳错导致陈悟之的章盖错了文件。”至于谁有这种本事,谁这么顽劣又随心所欲,不言而喻。
陈羽芒答应男友的要求,一个是因为这人天天提实在太烦了,一个是他本来也喜欢给陈悟之添麻烦。
“是啊,章已经盖了,后面为什么反悔?你说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男人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浑身充斥着愤怒且憋屈至极的极端情绪,偏执地质问。不过陈羽芒能理解他,受着负面情绪的打击,旧事重提又激起的冲击和震撼。班长不明白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要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就想知道这个原因。
邢幡低头看着他,想起陈羽芒多灾多难的脖子,难免心有情绪。他伸出手,也抚摸着那个男人布满青紫掌印的皮肤,一边想一边说:“你不是把他弄成这副样子了吗。”
把陈羽芒弄成这样,还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陈羽芒起初百般不乐意,最后硬是被邢幡拉去了医院。后来一看果然,不只是皮肉有淤血,还伤到了里面,为了恢复更完全,陈羽芒一个月不能说话,当然他也说不了话,开口讲话像鸭子一样,吃饭喝水都疼,声带再乱振就是不要自己的嗓子了。
陈羽芒不能说话的那一个月,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邢幡也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生起煎熬长病的陈羽芒,是比平时娇气十倍、难哄好十倍、情绪更容易崩溃,更容易生气更容易发火更任性的陈羽芒。那时候许翎像见了鬼了,直接躲去首都住;陈悟之干脆销声匿迹,回国也是绝不会靠近陈羽芒可能出现的住宅。
这些倒无所谓,邢幡主要是心疼陈羽芒受伤的脖子。到后来陈羽芒含药时候又苦又疼要哭不哭的样子,看了也的确叫人难过。忍着不哭是因为哭会让发炎受伤的气管更疼。邢幡本来就没打算放过陈羽芒那下手没轻没重的‘男朋友’,此番经历过后,他去见了陈悟之,这才又发现了盖章的事,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不是本地企业,但也算国际上知名的酒店集团,不过既然邢幡开口提了要求,那他也乐意友好,毕竟一个开酒店的,对陈悟之来说也没什么价值可言。
再怎么干净,这里也是洗手间,人来人往搞成这样很没意思,半天也没有工作人员来处理纠纷,邢幡猜到是缪柏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八成一面叮嘱不用干涉一面要了监控看笑话。陈羽芒想起过去的事,情绪变得有些奇怪,班长步履蹒跚地离开的时候,眼神像个隐忍的疯子,现在再问,可能真的会把他带走关地下室里去。陈羽芒觉得累了,他想回去,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邢幡。
邢幡不明白,“怎么了?”
“邢先生记忆力很好。”
……这句话不管用什么语气说听起来都极其的阴阳怪气,陈羽芒很平淡,他偏过头,自自然然地躲开邢幡的手,说,“连我都不记得他了,但你记得他父亲是开酒店的。”他看着邢幡,不咸不淡地说,“好厉害啊……”
邢幡思索了一下,暂时没有接他的茬,而是问,“你要去哪儿?”
“回去,今天是同学会。”
邢幡若有所思,怪不得前男友也在。他不建议陈羽芒走:“现在一个人回去,会不太安全。”
“季潘宁不会让他伤害我的。”
“嗯,”这个邢幡知道,季平安的子女中也只有她隐忍出众,“你一直在被她监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