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梦境
六月中旬的天气实在是……
“太热了!”
许大少豪迈跨步,熟练地从压水井口舀水泼在脸和手臂上,冰凉的井水停留片刻,又蒸发进凝滞的高温空气中。
从某人衣柜顺来的无袖背心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纯白运动短裤下的经典洞洞鞋更是完完全全为夏季屈服。
也难怪何厦调侃他从花蝴蝶退化成了毛毛虫。
置顶的哭哭小狗卡通头像配上主动交代自己去向的信息,莫名生出几分不清不楚的暧昧感。
时间显示是两个小时前,人仍然不见踪影。许暮摇着蒲扇回到房间,对桌面摊开的“漂亮字体速成字帖”深深叹了口气。
一切源头都要从他主动请缨揽下英语教学任务开始,本以为可以如同之前的手工课般自由发挥,更何况外语向来是他的强项。
然而,校长在他签完字后一拍脑门,三顾茅庐,强烈要求一定要板书。
学生时期留下的习惯,拿起笔就情不自禁开始转,他盯着自己歪七扭八的鸡爪字体,恨铁不成钢。
明明前不久工作室成员还说他的画作被买空,如今艺术造诣极高的人却败在写字上。
思来想去还是要怪老许同志。
许大少端坐不过三分钟,不是脖子疼就是腿麻背痒,蜿蜒起伏的字迹密密麻麻挤作一团。
老式风扇有气无力地摇头,风热乎乎地扑面而来,翻腾起躁动。他认命地把笔拍在桌子上,这字是练不了一点。
好想出门玩!
正这么想着,堂前传来交谈声。
林叔解下草帽扇风,淳朴的面容挂着大粒汗珠,许暮殷勤地端茶递水,一听到下午要去卖瓜,尾巴都快摇成拨浪鼓。
最近在水稻收割期,林叔忙得团团转,见他举手的模样,忍俊不禁,频频点头答应。
心满意足的少爷下意识拿起面前的杯子,水还未咽下,他猛然想起这是池欲喝过的。
他扭头看过去,对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翘起,促狭的眼神悠悠停在他脸上。
随即,一只手掐住他的脸,小拇指虚抵住喉结。
许大少睁大眼睛,从喉咙里呜呜咽咽发声。
“再不放开,我就完了?”
刚要表扬某人的翻译能力,那几根皮痒痒的手指一捏,嘴里的水顿时喷出不少。
他咽下剩余的水,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池欲切换到百试百灵的委屈神情,顺从地垂下眼睫,仿佛欠收拾的不是他。
许大少气势汹汹却略带结巴地放狠话,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受外表迷惑。
然而打脸往往就在下一秒。
池欲用手背给他擦流到下巴的水,或有或无掠过嘴唇的触感让人肢体发软。
“你呀,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适时,阿婆端菜出来,音调暖洋洋地笼罩全身,也不知道笑话的谁。
午饭后,林叔躺在堂前摇椅上小憩,许暮巡视领土般在池欲房间打转。
一听到脚步声,他立马坐回椅子练字。
横撇竖钩仿佛长了手脚般自由生长,察觉到探来的视线,他振振有词道,“我这是艺术字,只可远观,不可近赏。”
“那我站远点。”话落,对方向后退,“确实很艺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翻了个白眼,恨恨地把字帖一盖,真想换双手。
熟悉的气息从头顶笼罩下来,池欲俯身握住他仍然抓着笔的手。字帖重新被翻开,他惊奇地发现最后几页居然是诗词。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翻动,虎口处的小痣晃动起来,他瞥向最终停下的页面,便挪不开眼。
差池欲住。
某人去头掐尾地带着他一笔一划在空白处描摹隐形的笔迹,指节被温柔包裹着移动,让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妈妈教他绘画。
墨迹一寸寸蔓延,笔尖从最初的迟钝到发出流畅连绵的沙沙声,直到最后一笔肆意上勾,暴露出方正下的张扬。
他宛若孩童般被人教着写字。
池欲徐徐松开手,指尖余留的温度让他不由自主地转笔,啪嗒,金属笔身重重掉落,难得地发生失误。
他盯着那溢出狭小方块格的墨迹,把指关节按动得咔咔响。
太阳渐渐西移,温度却不觉降低。许暮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衣服下摆拉起露出腹部。
窗外蝉鸣不绝,正凝望天花板发愣时,腿被人用膝盖顶开,一伸手,池欲心领神会地拉他起来。
三轮车慢悠悠地在乡道行驶,西瓜装得满满当当,透着股独属于夏季的盎然气息。
池欲停在靠近县镇的路边,把提前做好的挂牌架在后箱。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周围陆陆续续摆起了各种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