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第325章―连累
“把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四小姐对身边一名士兵下令。通常情况下,妖兽是不可以命令人类的,但她毕竟常年跟随在蔚云非身边,又是蔚家传家的妖兽,可谓身份特殊。
这名士兵本能的执行命令,低头解下系在腰间武装带上的备用匕首。可是在他要将东西递给四小姐的时候,忽然犹豫了,好言好语的劝说,“四小姐,你现在不应该与人正面交战,而事实上也用不着你出手,兄弟们会全力对付白主席的。”
四小姐冷冰冰的解释一句,“我只是为了自卫,难道这也不被允许?”方才蔚少爷对她的控制所造成的后遗症实在不小,最明显的一点,她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无法动用妖兽与生俱来的利爪,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选择人类的武器。
士兵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位小姐不打算冲向前线,其它什么都好说。别说一把匕首了,即使四小姐想要他浑身装备的所有武器,也只能双手奉上。
拿过匕首,四小姐先是在手上转了一圈,尽管外人看来她这个动作潇洒无匹,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是何等别扭。比起生长于手上的利爪,这些外来的工具都远远没有那般得心应手。
没有想到此生最后一次使用的武器,居然会是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四小姐都有些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是的,最后一次。
士兵刚刚将匕首交给四小姐的时候,还难免战战兢兢,后来发现对方当真没有冲出去的打算,反而像是玩玩具一样玩着那凶器。尽管他实在无法理解妖兽的乐趣所在,但他也不想了解,索性也就不去看她了。而此刻前方的交战变得更加激烈,整个墓道中都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这一变化让士兵变得无比紧张,连忙全神贯注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冲击。
而变故,就发生在士兵将视角转开的那一刹那。
温热的液体“刷”的一下喷溅出来,溅上了士兵的侧脸,在皮肤上留下了略带粘腻的触感。近距离之下,鼻子能够清晰的闻得到那种极其特殊的味道,腥而甜。
这是鲜血。刚刚从人体内流逝而出的鲜血。
各种特征都很容易证实这个结论,但这名士兵却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从他的经验来看,要在顷刻间喷溅如此大量的鲜血,除非是有人被割了喉。可是,不对呀。明明前方的兄弟们都还好端端的站着,今次唯一的敌人白昕h还在远处奋力拼杀,距离这边还远着呢。没有任何攻击,哪里来的伤口,更勿论颈动脉被直接割裂的伤口?
反应迟钝都还算是好的,可这名士兵明显已经在发呆了。许久之后当他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要往血液飞溅过来的方向看上一眼。
可惜,晚了。
被割开的事四小姐左侧颈动脉,其伤口都已经不能用狰狞来形容了,差不多半截脖子都已经断裂的情况下,哪怕是最厉害的外科手术大夫在此,只怕都已经回天乏术。
而割裂伤口的凶器只是之前士兵交付出去的匕首,光是这一事实,已经让他冷汗直冒,原本就没有恢复运转的大脑,再一次宣告罢工。
因此,这名士兵竟然有些看不懂这可怖的伤口究竟是何人的杰作,即使如今滴血的匕首还被四小姐拧在手里。
可是,这能说明呢?自尽?世上当真有人会选择如此惨烈的自尽方式?用不到三寸长的小刀砍断脖子这种事,即便是冲着不共戴天的敌人怕是都下不去手。更何况还是针对自己?
“蔚少爷!”
“先生!”
“部长!”
四小姐惨烈自残的动机不明,但造成的影响却是立竿见影,刹那之间便席卷了这个空间。众人慌乱的叫成一团,并且以蔚云非为中心迅速聚拢。至于片刻之前还打的不死不休的白昕h,居然没有一个人再顾得上他,哪怕是将背后的空门全部暴露出来,似乎也没有一个人在意。
蔚云非栽倒的过程发生的更加没有征兆,如果说四小姐那边在鲜血的衬托下上演了一幕视觉效果奇佳的4K电影,那么蔚云非这里则是沉默的黑白片,画质奇差,甚至让人都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脖子分明完好无损,但他忽然死命捂住了脖颈左侧,而且一只手似乎还嫌不足,又在上方严丝合缝的叠上了另一只手。仿佛在这下面有一道别人看不见,唯独他自己知晓大的伤口,正在汩汩冒出鲜血,带走他的生命。
“……呃……啊……”很显然,蔚云非想要说些什么,但费尽力气也只吐出几个没有任何含义的单字。
这其实还并非最诡异的部分。关于割喉,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当血液急速喷溅的时候,近处的人能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像极了从峡谷中呼啸而过的风。而这一刻,夹杂在蔚云非单字之中的,似乎就有这种无比怪异大的“嗬……嗬……”声响。
努力了好几次,蔚云非还是发现自己说不出半个有用的字眼,他做出了最后的尝试,抬起一只手,指向某个方向。
本次蔚云非带出来的,不说都是精英,起码都是心腹。人数摆在这里,起码有那么一些能体察上意的,也不等具体指令了,当即有两人出列走到一边,一头一尾抬起了已经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四小姐,将她放在了蔚云非的旁边。
蔚云非瞥过去一眼,几乎将所剩的全部力气都用在了这一眼之中,深入骨髓的恨意。然而,蔚云非却什么都做不得,即便他恨不得在这个女妖兽的身上戳出十七、八个窟窿,但这个时候哪怕只是多出一条微末的小口子,也只会加速四小姐生命的流逝。
同时,也会连累他本人死的更快。
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蔚云非也该想到了,自己手中素来最听话的棋子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来了一个出其不意,决绝的选择了与他同归于尽。
在蔚云非的一众心腹之中,倒是也不乏了解血字标识契约真相的,领悟到当前的关键在哪里,立刻有随队军医开始为四小姐疗伤。
被摆布的这一位却也是麻木不仁,她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若是真被救回来,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军医努力了几分钟,也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徒劳,无论将绷带在四小姐的脖子上缠上多少圈,都会顷刻被血浸透。后来,血液渗出的速度似乎慢了些,但军医也明白绝非是止血手段起了作用,而是……伤者体内剩下的血液已经不多了,血压减弱,所以出血的速度也随之变慢。
蔚云非只觉得浑身冰凉。一个念头也开始逐渐成形――他要死了。即便是当前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的状态,他也已经尝到了濒死的滋味。
在场的士兵们,关注点分成了两组,一组看着四小姐血流不止的伤口,一组看着蔚云非血色尽失的面色,但归根结底,两者最后迎来的结果却是殊途同归。
场面是一种怪诞的凝固状态,像是在激烈的战场上按下了暂停键,有不少人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前来皇陵的初衷。
所以,当场面发生变化的那一刻,大多数人都只是随波逐流,根本没能理解自己正在做什么。紧密围绕着蔚云非的人墙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后缝隙越来越大,从中间走过来的白昕h宛如分海的摩西,步伐不急不缓,脚掌一次又一次的落地,最后串联成了极富节奏感的脚步声。
士兵里面终于还剩下几个责任感浓烈的家伙,想起不能让敌人大喇喇的接近自家主人,尤其此刻蔚云非还生命垂危,他们走了出来,挡在白昕h的必经之路上。
尽管先前那种层次感分明的阻碍确实给白昕h带去了极大的麻烦,可是当阻碍退化成单薄的一层,挡在前方的只剩下小猫两三只的时候,这就成了一个无聊的笑话。
白昕h没有动手,此刻他的双手都插在裤兜里。他淡淡扫了几只拦路小猫一眼,“你们确定要拦?”
几人面面相觑,进退两难。在失去了同伴的支持,失去了严密的配合之后,他们也很有自知之明,晓得就这么几个人拦着,与一张薄脆的纸也没有什么不同,白昕h光是用手指头戳一戳,也能给戳破了。
白昕h又道,“我过去和你们的主人说几句话,让他死的明白一点。”
残酷的事实,其中没有任何悲悯的成分,但或许这正是如今的蔚云非最需要的东西。这世上横死的人那么多,却不见得每一个都有幸当一个明白鬼的。
几名士兵垂下双手,像是几根放错了位置的柱子,尽管有些碍事,但很明显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杀伤力。
白昕h扫了他们一眼,纡尊降贵的绕了几步,继续前行。
在经过四小姐身边的时候,白昕h留意到她的状态――实在是想不留意都不可能。军医在数度徒劳无功之后彻底停止了救治,而那些止不住的鲜血基本上已经将她整件上衣都给染红了,在这个灰扑扑黑沉沉的墓室中,四小姐本人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坚持一会儿,我有话要和蔚云非说。”白昕h差不多是在下达命令,而且还是一个相当不近人情的命令。尽管他已经没有任何事务需要与四小姐商谈了,但还是要求她强撑着伤痛再坚持一会儿,因为蔚云非的生死正与她紧密相连。
即便四小姐开口,也不过只是让气流穿过,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她只是冲着白昕h努力的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