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一百一十九章败露的事实夜渐……
第119章第一百一十九章败露的事实夜渐……
夜渐渐沉了,但梁照儿和穗穗都没睡,坐在东屋的八仙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原本与穗穗比起来格外镇定的梁照儿也随着一寸寸黑的更深的天开始焦躁起来。
她总是有些后知后觉,无论是对感情还是其他的。
许是之前步金妹和沈度二人总在梁照儿面前插科打诨、戏谑江湖,让她忘记了沈度也和玉松一样,做的是见血掉脑袋的事。
玉松和侯莫陈利架着浑身是血的沈度回了南通巷的宅子。三人是从后门进的,天已很黑了,街上并无闲人。
梁照儿听见后门有动静,连忙擎着油灯起身去查看。
沈度勉强擡起脑袋,双眼模糊地望向梁照儿,干涸的嘴唇翕动着:“婋姐儿…睡了吗?没被我吵醒罢。”
幼年时沈度在沈家里见到的那血腥的一幕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创伤,他不想让自家女儿也瞧见这些。
“睡下了,”梁照儿拿灯一照才窥见浑身是血的沈度,她强忍着恐惧与害怕说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比她初见沈度时还要可怖几分。他左肩衣甲被箭簇撕裂成破布,箭杆斜插在肩头,箭尾羽毛染满暗红血渍,伤口处的布料已被血浸透成深褐硬块。左腿膝盖上方还钉着半截断箭,箭镞深陷皮肉,裤管被血黏在腿上。
除了两处大伤外,身上还有枚不胜举的小伤,这里一道血口子,那里一道刀痕。
梁照儿连忙帮着玉松将沈度擡到东屋的榻上侧倚着。
伤口渗出的黑血很快濡湿了被单。
玉松蹙眉道:“得去街上请郎中来,不然他只怕要没命!”
梁照儿强迫自己理清头绪,冷静道:“不妥,夜间问诊本就引人注目,何况他这身上的伤也交代不清楚。天子脚下,治安良好,去做什么能弄出这么一身伤来?”
玉松声音中隐隐带着急切:“那难道就让他这般自生自灭?这暗箭上有毒,若不及时救治,毒入肺腑,哪怕他师傅在也难解了。”
这话说的梁照儿心中有些难受,沈度是她的夫君,婋姐儿的亲爹,她怎么会不肯救他?
梁照儿对着玉松勉强笑道:“之前从江边将他捡回来后,一直是我照看着,我跟那游医学了几招,大约知道些处理伤口的法子,先替他清理着。你们可看清了是哪一伙人放的箭?”
侯莫陈利沉思片刻道:“我觉得放暗箭的和镖局的并不是一伙人。”
若真是一伙人,为何只在暗处埋伏而不救镖局的镖头?
玉松又补充说:“且放第一支箭的人与后头的也不是一人。”
只瞧沈度右肩的箭,样式和大小都与左腿上的箭不同,且右肩中箭处流的是黑血,而左腿上的颜色正常,说明仅有右肩上的羽箭带毒。
后一人不过是奔着击退沈度来的,而前一人却是奔着置沈度于死地而去的。
右肩,再往下点便是心脏,幸好沈度身形稍偏,微微躲过,不然只怕要同宋合武一起饮恨西北了。
梁照儿将玉松与侯莫陈利所言慢慢拼凑成一个模模糊糊的事实,她虽暂时不知是谁要害沈度,却冥冥之中觉着此人必定熟知这一计划,仿佛已经筹备好了一般,就等着沈度和玉松送上门来。
于是她选择了向一个完全游离于这个事件之外的人求助,“玉松,劳烦你替我去一趟崔璋崔大人家,就说小儿发热,请他府上的府医来瞧瞧。”
玉松点了点头,即刻准备照做。
穗穗刚想开口,梁照儿就从怀里掏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塞进她手里:“阿度都伤到如此地步,只怕大哥身上也有伤,你先替他上药罢。”
穗穗闻言,脸色这才好了几分:“你说的是,我先带他回西屋,上了药立刻就去崔大人府上。”
梁照儿又对着侯莫陈利:“药匣子里有药,郎君也请自便。”
她妥善安排好一切后,便先用煮沸后冷却的水冲洗,去除伤口内的泥沙和箭镞碎片,又用黄酒擦拭清洁后的伤口杀菌。又将之前用黄连、黄柏、乳香、没药与羊油熬制成药膏,敷在寻常伤口上,再用煮过的麻布将伤口包扎紧实,避免反复剐蹭。
做好了所有能做的,梁照儿坐在一边的杌凳上凝神望着沈度。
沈度面白如纸地半靠在软榻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额上止不住地落下汗滴。
面前这场景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刚捡到浑身是血的沈度的那夜。
街上静得出奇,除了伤痕累累的三人,无人知晓栈桥边发生了怎样的一场殊死搏斗。
檐下灯笼里的烛火晃了晃,老崔管家崔丁听见有人叩门,连忙打着宫灯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郎君看着有些面熟,崔丁试探性地问道:“这位郎君漏夜前来有何要紧事?”
玉松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又言家中侄女高热,医馆都关了门,能否借府医一用。
崔丁自是对梁照儿和玉梳印象深刻,又得崔璋预先提点,若是如意楼那边有事寻来不管大小必定全力相帮,这才立刻将玉松迎了进来:“郑郎君稍候片刻,我即刻去通报家主人。”
玉松捏紧右拳背在身后:“劳烦管家快些。”
崔丁连忙道:“自是的,自是的,小儿发热最是凶险。”
崔璋小时候也爱发热,请了郎中来看好些次都不顶用。
最后打从城北破庙里来了个神神叨叨的癞头和尚,说他是阴虚之体,易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给了不少黄符,只叫烧成灰冲水喝下去,没成想倒真好了。
崔丁一边想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边轻手轻脚地到了正房廊下。
他是原被遣散离开崔家的下人,后知道崔璋中举后又回了崔家继续伺候,因这是崔家的老人,崔璋对他也多有优容。
“三郎,三郎。”崔丁低低地隔窗喊着。
崔璋一向觉浅警觉,闻言立刻翻身而起,崔丁见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立刻快步到门前候着。
“何事,丁叔?”崔璋披上外袍,趿靸着鞋子低声问道。
崔丁俯身在崔璋耳畔将事情娓娓道来,崔璋一听便皱起了眉头,梁照儿的性子他是知晓的,再要强不过了。
即便自己曾经告诉她只要有难处尽管来找他,但她也一次未来过的,今夜却让玉松仓促前来,只怕是有顶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