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花骨 - 春秋承归 - 是不存在的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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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花骨

那声音还没来得及在这洞穴中飘荡开来,尹春秋仍然有几分湿意的衣袖便鼓动起来。劲风飞出,那道飞瀑竟然停滞片刻,一时间水声骤止,片刻后才继续哗哗坠下。

只是那么片刻的停滞,四人均是察觉不对。

那瀑布后面缓缓透出光来,这下虽有水帘遮掩,也能隐约看出里面是中空的。他们所在的地方与那瀑布还隔有一个小水塘,飞瀑落下注入水池,推着水流缓缓四散开去,也不知那水流到了何处。

尹春秋疑惑地看向水云,却见她也是一脸诧异,便知她也是对此不知晓了,也就没有再问。但他能够确定,人就在那瀑布后面。

他迈步便要运起轻功往那瀑布后飞去,刘承眼疾手快,拉住他道:“先生等等。”

尹春秋停住,不知他是何意,正欲开口问上一问,却见他拉了自己,又往水上飘去。瞬息之间踏着水面到那飞瀑前,刀鸣不止,水声轰然,飞瀑由中间向四周破开一个洞,两人顿时自此穿进洞中。刚一落地,那水帘便又撒下,尹春秋稳住身形,竟然一点水都没沾到他身上。

知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少淋些水,尹春秋便心头一暖,简直想扑过去亲他一口。然而想归想,虽然他有些时候挺不要脸的,但他现在还是没办法做出那么羞耻的事情来。

穿过那道飞瀑而入,两人所见到的,似乎不再是一个山洞里会有景象。这种深不见底的山洞中,本该漆黑一片,但这处也完全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然而又与那瀑布之外不同,却也不是亮如白昼,而是像黑夜中的灯火璀璨、萤火飞舞。

地上奇花异草遍地,中间竟然还有少许夜光者,微微发着颜色各异的柔光,在这片黑暗山洞中无风自摇。种种光芒映照之下光华流转,铺成一片七彩绚烂的花海。

若是往常,尹春秋看到这遍地的奇珍,必定心中暗喜,而此刻他却连去看那些花花草草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因为这遍地光华的簇拥之下,有一株还未绽放,却遍身流萤的花,光点从中飞散出来,轻飘飘往空中荡去。

而在那一株花之后,一个黑衣女子面对着他们,正正坐着,长发拂在她肩头,一缕缕散开。她静静坐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若不是那株花的光芒映出了她的身姿,她这样一身黑,恐怕早就隐没在这黑暗之中。

她已经发现他们闯进来,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她只凝视着那株花。

刘承望着这个女子,心头大震。这女子的面容,与尹春秋像极了。

美貌,却也年轻,一点也不似是尹春秋的生母。

他们两人,相似的面容,同样的黑衣,让刘承感觉自己好像是站在铜镜前一般。倒不是说他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虽然长得像,但毕竟男女在长相上还是会有些差别,刘承不瞎,完全能够分清楚。

相同的是那股眉目之间的神韵,冷静淡漠,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可惜,这样的感觉换到另一个长相相似的人身上,只会让刘承觉得不寒而栗。

刘承转眼看着尹春秋,小心观察着他神色,生怕他又心绪波动。

尹春秋与他就这样站了片刻,直到水云也带着崴了脚的阿细穿过那瀑布进来。

阿细刚刚在水中淹了一回,本来就一身湿,现在又被淋一次,进来便抱怨了几句。然而已经没有人去注意她的声音,在眼前这般景象之中,似乎任何声音都已经消散如烟,不再能让人听见。

“嘘……”

那女子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唇边,似乎极怕那株花被人惊吓到。

尹春秋看不出她是在做什么,心想她这般诡计多端,妖法在身,也不敢就这么过去。

她专注地望着那株花,仿佛这世上只有那么一样东西值得她注目了。

她抬起手,纤细苍白的玉指于光华中缓缓舒展,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顿时涌出,全部浇在那株花上,光华竟然被血污遮了些去。

花苞一点点长大,变得越来越饱满,似乎下一刻便要破开所有禁锢,无所顾忌地盛放。

她轻轻弯起唇角,似乎对这株花即将到来的盛情开放极为期待,于是心情大好起来。她终于将目光从这株花身上移开,投向尹春秋。

尹春秋往前踏出一步。

她脸上笑意更浓,望着他,目光中闪动着周围花草的异彩,看去极为温柔,又带着几分浅浅的伤感。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开口,声音徐徐飘散。

尹春秋拧紧了眉。

“二十多年……我等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这样……”她说着说着冷笑一声,让尹春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

他太熟悉这样的冷笑声,每次听见,他都会有些恐惧,心底某处又会隐隐作痛。

鲜血不停流淌向那株花,似乎是那株花在不断吸取她的血液。

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尹春秋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慌。

明明这个人死了最好,为什么他还会有些犹豫,会心慌呢?

那朵花苞慢慢破开一道口,即将绽放。她被吸引住,垂眸看一眼,继而又大笑起来,直至癫狂。

鲜血涌流不止,她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尹春秋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疯!

“宁儿……”她忽地停下来,用着一种极为温柔的语调轻声唤道。

听到这两个字,尹春秋微微一怔,眼眸中闪过惊诧之色。

在印象里,这个人从来没有像一个母亲一样对过他。她从来都没对自己笑过一下,看自己的眼神从来都让自己感到恐惧。彼时他不过是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都能够从她的眼神中读出轻蔑与憎恶。每每看到她的眼睛,他就觉得,似乎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荒谬的错误。

而他后来也知道,自己的确是个错误,更是被这个人视作一生的耻辱。

但这个人偶尔也会流露出几分温柔,虽然片刻的温柔过后,就是更加可怖的虐待。

她偶尔温柔的时候,似乎也唤过什么“宁儿”。

宁儿,是在唤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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