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爱
“后来呢?”景琛眼神有些飘忽,目中酸涩,几近落泪,他有预感,他的三叔,在那天,就永远地去了。
“后来啊――”老爷子长叹,似乎也在追忆过往,他语气轻轻的,缓缓的,仿佛怕声音一大,就撕开了不堪的伤口,弄得对方鲜血直流。
“那孩子过来与我们理论,但终究说不过,莽撞了些,带着人,就逃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令景琛不由地打了个颤。
“他们最后逃到了山上?”
“是。”
“死了?”
“被烧死了。”
景琛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哽咽摇头:“不可能,我听母亲说,我三叔剑术过人,能力拔群,怎么会被困在一座山头,还被烧死呢?”
邹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苦笑:“纵有千般能耐,万般能耐,一个人,终究,寡不敌众。”
景琛愣住了,任由眼泪喷涌而出,他的三叔啊,尽管未曾谋面,尽管已是堪堪二十年,可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得知这一消息,他如何不难过,如何不心痛?他的父亲、母亲、小姑都在盼望着这个人的归期,盼望着全家团聚啊,他该怎么办?
“孩子。”邹睿苍老的声音,又一次盘桓在耳侧,他说,“太|祖|爷爷,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前程,甚至丢了性命。”
“那太|祖|爷爷,希望我如何呢?”景琛抬眼,望着面前的老者,似乎猜到了什么,“是想我就此离开,还是说,让我隐忍不发?”
“这两样,你能做到一件?”邹睿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老头儿是明白人,都懂的。”
“那便是晚辈糊涂了,还请太|祖|公不吝赐教。”景琛恭敬地给这位长|者磕了个头,邹睿道:“我的宝贝恒儿,将来肯定会成为我邹家的领袖,可老头儿,怕是看不到了。你若愿意,就替我多看几眼,好吗?”
景琛心下了然,却仍然多问了一句:“晚辈愚钝,太|祖|爷爷所说,不知是否与晚辈所想一致?”
邹睿笑道:“你想怎么理解,便怎么理解,横竖,我也拦不住。”
景琛一听,就知道这位老人同意了,便点头道:“我以后,一定会对阿恒好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
邹睿站起身来,一手扶起他,道:“你记着便好,从今往后,就要收着点性子,韬光养晦,才能一击即中啊!”
“晚辈明白了。”景琛若有所思,一旁的邹静恒忽然大叫起来:“别去!别去!”
景琛吓了一跳,赶紧过去,一看,躺着的人面无血色,浑身冒着冷汗,伸着手,哆哆嗦嗦好像要去抓什么东西。景琛立马握住他,哄道:“阿恒,阿恒。”
“带他回去,好好休息。”邹睿也走了过来,仍然用拐杖叩了三下地面,邹静恒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这两天,景公子帮我劝劝恒儿,免得他太过悲伤。”
“好,我会的。”景琛应下来,即使邹睿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小心地把邹静恒背上,景琛道:“太|祖|爷爷,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太|祖|爷爷会处理好剩下的事情的。”
“嗯。”
邹睿一直将人送到屋外,给他指了一条路,看着他御剑而行,直至消失,才唤来一个人,问道:“都好了?”
“都好了。”
“你一向令我放心,只不过若再有差池,自刎谢罪吧。”邹睿冷冷地,没有半点表情起伏,跪在地上等候命令的人微微一愣,继而道:“请太|祖|公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情绝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二十年前你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害我的晴儿早早殒命。看好你的人,莫要再让我失望,否则,就不是一只胳膊能解决的事情了。”邹睿说罢,才摆摆手,挥退了来人。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只有他,才能主宰生死留去,不论是谁,都不能妄图来挑衅他的权威,李氏如此,萧氏如此,自己的孙儿,更是如此。
景琛背着邹静恒,很快便回到他们的家中,脱掉外衣、鞋子,盖上被子,景琛就蹲在床头,不知所措。他不太会照顾人,心里也乱糟糟的,许久才想起来,要不要给人擦个汗,要不要去烧点水或者煮点吃的。思来想去,景琛还是将桃花倚在了床头,道:“我去去就回。”
桃花的剑芒再次闪过,一瞬即逝,景琛抿抿嘴,便兀自去忙活了。邹静恒在梦里浮沉,满身大汗,桃花的剑穗忽然飘荡起来,一股青烟袅袅升起,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这屋内,长发覆盖住了大半的身形,看不清脸,一双手瘦得可怜,但看那骨架,应是一个男子。
“姐姐!姐姐!”邹静恒大叫起来,双目紧闭,眼泪滚落枕巾,男子慢慢地走进他,缓缓俯下身子,唤道:“邹静恒,你该睁开眼了,不然景琛就要把你家厨房烧了。”
“啊――”邹静恒大叫一声,腾地起身,面色苍白,那屋里哪有人影,只桃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邹静恒披上衣服,赤着脚就直奔厨房。
“阿琛!”
一声呼喊,正在生火的景琛一个机灵,吓到呆滞。
“阿,阿恒?”
邹静恒扑过来,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慌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啊?”景琛一脸呆愣,道,“我没事啊,我就是来生个火,给你煮点东西。”
“不用了。”邹静恒喘了一口气,道,“我喝点水就好。”
“可你――”景琛正要反驳,邹静恒便亲了他一口,道:“跟我回去,你又不会弄,小心伤了自己。”
景琛更是糊涂,但一瞥就发现邹静恒没穿鞋子,心疼道:“你怎么赤着脚,我背你。”说罢,他就蹲下来,示意邹静恒上来,对方此时也是被折腾得双腿发软,便没有拒绝。
景琛又一次背着人进了屋,桃花还倚在床头,他看了又看,盯了又盯,总觉得自己的佩剑和离开时不太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阿恒,你好好休息,我陪着你。”景琛满眼担忧,邹静恒摇摇头:“不想睡,太痛苦了。”
景琛便不再劝他,脱掉外衣,也钻进了被窝,道:“那我,陪你说说话?”
“好。”
景琛毕竟习惯市井生活,随便开个头,就能给人编个长长的故事。他故意讲得很慢,很缓,搂着人,一点一点地,让对方放松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才逐渐安静下来,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已是过眼烟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真是取名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