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麻将清一色镇
那副麻将,看起来极其古旧,甚至可以说是邪门。每一张牌的表面都因为长年累月的摩挲而变得油光发亮,呈现出一种如同人骨般的、温润而冰冷的质感。上面刻着的“万”、“筒”、“索”,都早已被磨得模糊不清,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令人心悸的魔性。
它们一出现,整个停车场的空气中,就多了一股极其浓烈的、混杂着烟草、酒精、汗臭和无尽贪婪的……“人气”。那是一种属于赌场最深处、属于那些输光了所有、连灵魂都押在了牌桌上的赌徒们才有的、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气息。
“老虔婆!食我一招‘大四喜’啊!”
二叔怒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和一丝赌徒在梭哈时才会有的、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将手中的十三张“万字牌”,如同一个技艺最高超的荷官在发牌一般,以一种极其潇洒而利落的手法,猛地朝着那个还在因为剧痛而暂时失神、僵直在原地的鬼手婆,狠狠地打了过去!
我本以为,这十三张麻将牌会像传说中的飞牌绝技一样,化作十三道致命的暗器,直接打在鬼手婆身上。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十三张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骨牌,在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并没有继续向前,反而像是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突然改变了方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极其诡异的、充满了玄妙韵律的弧线!
它们没有直接攻击鬼手婆,而是以一种快到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分别落在了鬼手婆身体周围的十三个不同的方位之上!
东、南、西、北、中、发、白……
我虽然不懂风水阵法,但我还是能看出,那十三个方位,似乎隐隐暗合了某种极其古老而复杂的阵法图谱!它们落地无声,却仿佛将那片空间,都与外界彻底地隔绝了开来。
就在最后一张“一万”,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鬼手婆头顶正上方位置的瞬间,整个阵法,成了!
“嗡——!”
一声沉闷的、如同古钟被敲响般的嗡鸣声,在空气中响起!
那十三张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麻将牌,竟然在同一时间,齐齐地亮起了一阵极其微弱、但又无比坚韧的、如同赌场里最肮脏的钞票般的……土黄色光芒!
紧接着,一股由无数个赌徒的贪、嗔、痴、怨、悔、恨……各种极端负面情绪汇集而成的强大念力,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那十三张麻将牌上,猛地爆发了出来!
我那因为中了降头而变得异常敏感的【阴阳桥】命格,让我清晰地“看”到了那股念力的形态!
我“看”到,无数个半透明的、面容扭曲的赌鬼魂魄,正从那些麻将牌里,如同潮水般挣扎着钻了出来!他们有的因为赢了钱而状若疯狂地大笑着,有的因为输光了所有而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有的则在愤怒地拍打着一张无形的牌桌,诅咒着那个让他们家破人亡的对手……
这十三张牌,竟然封印着无数个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的赌鬼的……临死前最强烈的执念!
那股强大的、充满了贪婪和不甘的念力,瞬间就在鬼手婆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由土黄色光芒构成的、无形的、四四方方的……念力牢笼!
“麻将清一色镇!”
二叔看着自己的“杰作”,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病态的笑容。
被困在“牢笼”里的鬼手婆,也终于从那“金石之声”带来的剧痛中,缓过神来。她看着将自己死死困住的、由念力构成的光墙,那张如同干枯树皮般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骇和……一丝恐惧!
她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中原地区的“烂赌鬼”,竟然会懂得如此偏门、如此歹毒的、专门针对人心魔念的“心魔阵法”!
“啊——!”
她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她驱使着那个刚刚恢复过来的“小鬼仔”,一次又一次地,疯狂地撞击着那道无形的光墙!
“砰!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让那道由念力构成的光墙,剧烈地颤抖一下,上面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一分。那些赌鬼的魂魄,也在撞击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吼。
二叔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苍白。我知道,维持这个阵法,对他来说,消耗巨大。这个阵法,是以他自身的精血和气运作为“赌注”的!
“阿安!快!仲发咩瘟啊?!”他回头,对我焦急地吼道。
我如梦初醒,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全身那如同散了架般的剧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个早已被眼前这一幕神仙打架般的景象吓傻了的……六指何!
六指何还瘫坐在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旁,手里还死死地抱着那个装着青花瓷的木盒,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的懵逼状态。
我冲到他面前,没有跟他废话,一把就将他怀里那个沉甸甸的木盒,给抢了过来!
“衰仔!你……”六指何反应过来,刚想开口骂人。
二叔冰冷的声音,就从他身后响了起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何老板,”二叔捂着受伤的胳膊,一步一步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像一头即将捕食的、受伤的孤狼。他在地上那摊自己的黑血上踩过,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你信唔信,我依家只要松一松手,呢个阵法一破。第一个死嘅,唔会系我哋,而系……你呢个食里扒外嘅二五仔?”
六指何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他看着那个在阵中疯狂挣扎、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鬼手婆,吓得连一个屁都不敢再放。他知道,二叔说得没错。
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木盒,跑到二叔身边,扶住他那条还在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胳膊:“二叔!我哋快走!”
二叔看着那个还在疯狂撞击着阵法的鬼手婆,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充满了嘲讽的笑容。
他对着阵中的鬼手婆,冷冷地说道:“老虔婆,唔好白费力气啦。”
“呢个‘清一色十三幺’嘅局,系用上百个赌鬼输到家破人亡嘅至极贪念炼成嘅,乃是‘贪念之最’。”
“你想破呢个局,除非你可以满足佢哋所有嘅贪念。又或者,你可以喺一铺之内,连赢佢哋十三把。”
“你就喺里面,慢慢咁……享受吧!”
他说完,不再理会鬼手婆那怨毒的诅咒,拉着我,头也不回地,朝着我们停车的方向,快步走去!
“快走!”二叔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呢个阵法,用嘅系我嘅精血做引,加埋呢十三张‘怨骨牌’本身嘅念力,最多……最多只可以困住佢半个钟!”
我们叔侄二人,一个抱着价值连城的“邪物”,一个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在午夜空旷的、充满了诡异气氛的停车场里,头也不回地,朝着我们那辆停在最角落的、破旧的丰田车,疯狂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