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无法无天的后果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黑的东西。那不是普通的黑暗，那是一种能把光都吸进去的、有质感的、纯粹的“无”。我光是“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差点被那道缝给吸了进去。
紧接着，“噗”的一声，香炉里那支被我用血续着命的【问心香】，终于烧到了尽头。
半空中那个由烟雾构成的军火库沙盘，像是被掐断了信号的电视画面，闪烁了两下，便彻底溃散，重新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带着檀香味的青烟，懒洋洋地飘满了整个后堂。那个跪在地上的军人魂魄，也像是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整个身体，化作了点点微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安堂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信息接收”，比跟一百个恶鬼肉搏还要累。那种另一个人的记忆和意念，强行灌进自己脑子里的感觉，撑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胃里也是翻江倒海，难受得紧。
二叔的情况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一动不动地跌坐在那张太师椅上，脸色煞白，眼神发直，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痴线……痴线……成班都痴晒线……”
我缓了好半天，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咙干得像是能冒出火来。
“二叔……”我喘着气问，“‘开鬼门’……究竟……究竟系咩意思啊？真系好似电影入面演嘅咁样，打开地狱门，放啲鬼出嚟？”
我心说这【守旧派】也太没创意了，搞了半天，原来就是想在香港搞个“百鬼夜行”？这动静也太大了，先不说我们，就是被驻港部队的坦克碾过去，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放鬼出嚟？”二叔听了我的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神情。
“如果只系放鬼出嚟，那就简单咯。”他自嘲地笑了笑，“阿安，你太睇小【守旧派】班扑街嘅疯狂了。”
“我哋平时讲嘅‘鬼门开’，指的是农历七月半，阴司地府循例打开嘅通道，等啲孤魂野鬼返人间享受香火。嗰种‘门’，系天地法则嘅一部分，有开，有关，有规有矩。”
“但佢哋要搞嘅‘开鬼门’，同呢个，完全系两回事！”二叔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丝颤抖，“佢哋唔系要‘打开’一条通道。佢哋系要……‘创造’一个世界！”
“佢哋要用几十个伶人嘅滔天怨气做‘柴火’，用军火库下面个不知名嘅恐怖‘东西’做‘铁锤’，硬生生噉，将成个军火库，从我哋呢个世界嘅版图上，给‘凿’出去！创造出一个，完全属于佢哋自己嘅……‘小阴间’啊！”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他妈也太玄乎了，跟听神话故事似的。什么叫凿出去？那军火库好歹也是个山头，那么大个地方，说凿出去就凿出去？当是玩积木呢？
“喺呢个‘独立王国’里面，”二叔没有理会我的震惊，继续用那种充满了恐惧的语气，解释着，“所有嘅一切，都同我哋外面唔同。阴阳，会彻底颠倒；因果，会完全唔存在。所有我哋认知嘅物理法则、天地规矩，喺嗰度，都会彻底失效！”
“简单啲讲，”二叔看着我，用了一个我能听懂的比喻，“就好似……一个冇警察，冇法官，冇icac，甚至连老天爷对眼，都睇唔到嘅地方。喺入面，佢哋话咩，就系咩！佢哋，就系嗰个世界里面，唯一嘅……神！”
我听明白了。
说白了，【守旧派】就是要学内地那些网络小说里的主角，在香港市中心，搞一个属于自己的“结界”或者“绝对领域”。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这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啊。
“佢哋点解要咁做？”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为咗你。”二叔的回答，让我心里猛地一寒。
“为咗你嗰份【冥婚婚书】，为咗你身上嘅【阴阳桥】命格！”二叔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安，你知唔知，喺我哋呢个世界，想强行夺取一个人嘅命格，会有咩后果？”
我摇了摇头。
“天谴！”二叔吐出了两个字，“会遭到‘天道’最猛烈嘅反噬！施术者，轻则折损阳寿，重则当场暴毙，魂飞魄散！所以，鬼手婆佢哋，之前先要搞咁多小动作，就系想喺唔触动‘天道’嘅前提下，慢慢噉，将你磨死。”
“但一旦俾佢哋，喺嗰个‘独立王国’入面，完成咗个【冥婚】仪式。所有嘅一切，就都唔同了！”
“喺嗰个因果不存，规则颠倒嘅地方，佢哋就算用最残忍，最歹毒嘅方法，将你生吞活剥，强行夺取你嘅命格，都唔会再受到……任何‘天道’嘅反噬！”
我当时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手脚冰凉！
我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独立王国”，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那是一个，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屠宰场！
“到时，”二叔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忍，“你将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嘅魂魄，会被佢哋，用最恶毒嘅方法，永远禁锢喺苏眉嘅尸身之上，日日夜夜，受尽折磨，最终，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变成佢哋手上，一只最听话嘅……‘阴天子’傀儡！”
“而我哋陈家，三代单传，到你呢度，就真系……绝后了。”
听完二叔的话，我整个人都傻了。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咁……咁对其他人呢？”许久之后，我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佢哋搞咁大阵仗，唔会只系为咗对付我一个人呱？”
“梗系唔会。”二叔惨笑一声，“对付你，只系佢哋嘅‘餐前小菜’。佢哋真正嘅目的，比呢个，要恐怖一百倍！”
“呢种强行‘开鬼门’制造出嚟嘅‘独立王国’，本身就系一个极度不稳定嘅‘空间肿瘤’！佢会好似癌细胞一样，不断噉，向外扩张，不断噉，‘侵蚀’我哋呢个正常嘅现实世界！”
“到时，可能一开始，只系军火库附近嘅地区，会变得磁场混乱，怪事频发。但慢慢噉，成个新界，成个九龙，甚至成个港岛……阴阳两界嘅平衡，都会因为呢个‘肿瘤’嘅存在，而被彻底打破！香港，会变成一个，真正嘅‘人间鬼域’！”
我呆呆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们所做的，只是为了报仇，为了自保。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地，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们即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今晚要做的，不仅仅是去报仇，不仅仅是去自救。
我们是要去阻止一场，很可能会波及全香港七百万市民的……巨大灾难！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无比的使命感，压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看着二叔，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叔侄二人的眼中，再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与迷茫。只剩下，一种，一往无前的，悍不畏死的……决绝！
我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最后一丝，属于班主的、即将消散的画面，对二叔，缓缓地，说了出来。
“二叔，喺烟雾最后散去之前，我睇到……”
“喺嗰个血色阵法嘅最中央，嗰口黑色石棺……”
“佢个棺材盖，打开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