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小别胜新婚
山坡视野好,放眼望去大半个村庄尽入眼底。瓦顶土房错落有致，簇拥黄田绿野，远远看去窗口灯辉小若黄豆,间或有炊烟斜斜升空,夜色婉约了贫穷落后锋利的棱角，滋生出祥和古意。
一件破烂废弃的瓦房后,却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在家里没有自己的房间，许桓之不敢做这种事情。如果被爷奶发现了,肯定会把他的东西没收,呵斥他不要痴心妄想。
打开手电筒,背靠着墙壁，许桓之翻看腿上的旧本子，其实这本子里记的东西他早已烂熟于心。可是夜晚太漫长了,第二天的太阳迟迟不升起，他在床上度秒如年，总担心眼睛一闭一睁间，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连许桓之自己也不清楚,看这些笔记有什么用处。都是些粗浅易懂的东西，学得零散又不全，看了也是白看。
可好像又总比不看好一点,不看的话连个念想都没有，每天喂完鸡就去干农活，干完农活干家务，他奶见不得他闲着,总能给他找到事情做。
仿佛已经养成睡前习惯，夜里总要寻个时机翻窗户溜出来，将笔记从头到尾翻一遍，然后他才能说服自己，松开这一日的小尾巴，等待明日的太阳。
“你……在干什么？”
突然的人声吓了许桓之一跳，他整个人往墙根一缩，手电筒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晃眼的光袭来，沈澄眯起眼睛抬手挡了一下。他在小山坡上看见这里有个孩子，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走过来一看居然是许桓之。
“是你！”许桓之立刻将笔记本藏在身后，站起身道：“你晚上不睡觉到处瞎晃什么！”
……瞎晃的人是你吧。
瞥了眼孩子背在身后的手，沈澄道：“你在看书吗？”
“我为什么要看书啊，别开玩笑了！”
许桓之想走，沈澄也不拦他，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忽然道：“学校有规定，一个月不去上课的学生，教材收回。教室里还有孩子缺书，你怎么能私吞学校的财产。”
“谁私吞了！”许桓之回过神，瞪大了眼睛，气道：“我稀罕你们那几本破书！？我看的是我自己的笔记！我自己的！”
闻言，沈澄笑了，看着许桓之的目光柔和几分。
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许桓之又羞又气，道：“你诈我！？”
“你骗我那么多次，还不许我诈一诈你？”沈澄走上前几步，许桓之戒备地后退几步，拿眼神控诉他。沈澄叹息道：“你要是愿意对我说一句真话，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蹲下身子平视许桓之，沈澄伸向许桓之的掌心躺着两块巧克力。不自觉地，就拿出了哄洛云川的语气，道：“别气了，请你吃巧克力赔罪，好不好？”
一天吃两条，我都没有的待遇啊。
有了这项偶然发现，沈澄的生物钟彻底紊乱了，许桓之不愿去学校，那间废弃的瓦房成了他们秘密的据点，也是只有两个人的夜校。
既然许桓之自己有求学之心，那沈澄说什么也不想放弃他，白天抽空去骚扰许桓之的家长，晚上熬夜给许桓之补功课，他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
连荀致远都生出担忧，将省出来的一点鸡腿肉夹给沈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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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沈澄和许桓之的爷奶还在交涉，屋顶上许桓之盘腿而坐，乡村很静，他仔细听，却也听不见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
这次的交谈比以往结束得早，沈澄走出屋门后，许桓之照旧按耐不住，忙问道：“怎么样？”
爬上屋顶和许桓之并排而坐，沈澄的沉默让许桓之心情再度低落。就在即将跌入谷底时，沈澄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揽进怀里，道：“明天记得来上课，别迟到了。”
“你……”期盼的结果真的出现，反倒叫许桓之不敢相信，他愣愣道：“你别骗我，我真的会生气的！”
“没骗你。”沈澄道：“我已经和你爷奶说好了，不信你去问他们。”
“怎么做到的！？”
拿钱做到的，沈澄自己出费设立了并不存在的奖学金，许桓之在学校时成绩一向不错，只要他靠学习挣到钱，他爷奶就会松口。毕竟，许桓之干一天农活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让他去念书，给他弟弟挣点学费。
“当然是有条件的。”沈澄拍了拍怀里孩子的脊背，道：“你的成绩一定要名列前茅才可以。”
“就这么简单？”许桓之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哪里简单了？”沈澄玩笑道：“你也不要小看学校里的其他人。”末了，认真道：“许桓之，只要你有上进心，想好好求学，就放手去做。等你有了成绩，自然会有人愿意资助你，帮你走得更远。”
许桓之笑了笑，仍是不大相信：“谁这么冤大头？”
……我。
沈澄轻咳一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想问些什么，许桓之突然一指前方，道：“那个人是来找你的吗？看起来不像村里人。”
顺着许桓之指的方向看去，沈澄看清来人后，一瞬间恍如掉入梦境里。
“洛云川！？”
那个冲他招手的人，不是洛云川又是谁！？
偷偷地拧了一下手背，清晰的痛跌入浩荡的惊喜中，成为微不足道的小浪花。沈澄无法借此分辨真实与虚幻，只好紧紧盯住那向他走来的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怕是梦，又怕惊动梦。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洛云川？”许桓之心里生出微妙的感觉。两个人相处时，许桓之经常听沈澄提起洛云川。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许桓之却有点酸酸的。
就在洛云川冲他跑过来时，沈澄突然神色一变，站起身喝道：“小心！别跑！”
可惜晚了，洛云川没走过乡间的土路，不知道这些路的厉害之处，又迫切地想去沈澄身边。黑泥松软，洛云川跑没几步，脚下一滑，只来得及骂一句脏话，立刻身不由己一根斜葱直插进堰塘里。
“……”许桓之看着堰塘边上扑腾的男人，实在看不出他有何过人之处，道：“我说，要不你蹬了他，等我几年呗。咦？人呢！？”
急急忙忙跳下屋顶，沈澄奔向堰塘。
吃过亏知道了厉害，洛云川挣扎着上岸，急声道：“别跑别跑！小竹竿儿这路太滑了！”
沈澄一路稳稳地跑到堰塘边，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