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丢人至极
这县太爷跟吸了后世的大烟一样,一副懒皮耷耷的样子。沐淳突然好怀念周世冲,当官就得有官样。
刘氏被判打三十大板,沐淳才知道古代打板子都是脱了裤子打,刘氏今日莫说妇德,连做人的脸面都一并丢掉了。这三十板子不会要了她的命,毕竟她是个人高马大的健壮妇人,回去后约摸能老实了吧。
顾杏娘解气得很,但看刘氏叫得那么凶,十板子不到那白花花的肉就皮开渗血,也担心莫把人打死,她可不想沾上人命。见旁边曾氏还在抹眼泪,就拉着她的手劝。
曾氏哽咽道:“你记得我干哥哥的小儿子芝兰不?他被马车撞死了,撞人的跑了……”
顾杏娘心头一痛,“州城里的人那般凶悍?人多的地方乱啊,早知曾大哥还不如就在碧水。”
曾氏道:“当年说好一起搬的,我二姐也让我和志郎作这打算,可巧二姐来碧水遇见了你家的香胰子,便没走。芝兰多好的孩子,刚中了秀才,可怜我哥哥嫂嫂……”
顾杏娘不会劝人,胸口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不停地顺曾氏的背。心下倍受触动,她家眼前这些事比起人家失去孩子的痛苦都算是好的,人这日子啊,就是难呐。
那厢刘氏的哭吼渐渐息了,三十大板也快打完,已如一只半死不活秋后大蚂蚱,估计蹦Q不起来了。
何明昭挥挥手宣布退堂,对沐大郎说了一句:“妻不教夫之过,若有再犯,夫妻同罚!”
沐大郎忙不迭地点头,咬着牙根儿同沐旺祖过去背刘氏,脑子到现在还浑浑噩噩的,恨不得一切都是做梦,完全不知道是该恨刘氏还是恨二弟一家。
沐芳娘和何大郎都说让二哥家的马车送刘氏回大苑村,口气极不好,看沐淳的眼神带着怨恨。
沐春儿前世不能理解这小姑处事为人的行径,沐淳这世却是理解的,小姑是怨恨二哥提携兰娘没提携她吧。前世沐芳娘怎样,这世沐淳就怎样。还是那句话,有德报德有怨报怨,分分明明。既然知道前世沐芳娘是袖手旁观的凉薄性子,沐淳坚持也予之以凉薄,本是因果,怨天怨地不如怨自己的性情。
借辆车而已,沐二郎不是小气人,只要那婆娘能学个好,息了烂心肠,什么都好说。
回到大苑村,沐大郎哪还有公堂上的赔小心,直接朝兄弟动了拳头。
沐二郎神色一寒,没还手,他擦掉鼻子流出的血,意味深长地质问:大房当真想要他女儿的命?如果是,不如把兄弟的命拿去也一样。
沐大郎发怒的脸色登时变得没那么有底气。
沐二郎又说:沐家可有出过被人打板子的媳妇?村里可有被人看过屁股的妇人
沐大郎又显憋苦状,暗道:丢人至极。
沐老娘气得两顿饭没吃,沐老爹烟叶抽了一整袋,咳了一晚上。
孙女儿是自己的血脉,媳妇又不是。骂儿子,儿子不着声,骂儿媳,人家还在抹药,一句重话也听不得,躺了十天都还得长辈端药送水伺候,死不出门也不下榻。
在乎脸面的沐老娘越寻思寻来气,大骂:这样恶毒又丢脸的祖宗要来干什么,休了干净。
沐大郎没反对,大房面子里子丢光,全赖这蠢婆娘。说既然是爹娘作主娶的,那就由爹娘作主休。惹得老两口心里更是不好受,合着一切都是他们长辈的不是,这儿子太可恨。本来老两口没想真休,被大儿子的态度一架,不休还不行了。
沐旺祖得知后居然也没反对,他还没说媳妇呢,有个这样的娘,有哪个好姑娘愿意嫁给她。
是以,这个十里八寸有名的这个伶俐人儿,就此般被沐老娘休回娘家了。后来她的娘家兄弟们嫌她丢脸,成日没好脸色。她气性大,收拾收拾昂首着头自个儿寻到一个半老头嫁到了邻县去。
那半老头儿原先穷得很,一直没娶上媳妇,因在地里挖到块发亮的奇异石头卖了才发的财。娶刘氏是看上她身子壮实能生仔,刘氏嫁过去才知他子孙根被狗咬过,早就没用了,怎么生?
结果人家逼着她去偷人,不管她想什么办法,只要给祖宗留后就成。可是以刘氏屁股上那疮疤那模样能偷到什么人,不偷不行,因为半老头虽然东西不行了,但体力还行,论打,刘氏是打不过的。
发了财的半老头又不傻,有钱不娶黄花闺女偏要娶个名声不好二婚的妇人,就是知道这样的才能拿捏住。刘氏还以为自己捡着了宝,岂知人家也到处寻找她这样的宝贝。
刘氏悔恨莫及,怨沐旺祖没良心,恨沐大郎没用,骤然想到顾杏娘曾经说过的话,她做什么老天爷都看着的,不积口德当真有业报不成……
刘氏好不容易借到了种,生下来却是个女儿,半老头儿一看太丑,直接放在尿桶里淹死了。要她继续偷,继续生,生出十个八个儿子,直到生不出了为止,反正他养得活。此是后话了。
沐淳一家从衙门离开没有回梧桐巷,被曾氏唤去了罗衣巷,因为是儿子交待的。
下午等沐二郎从大苑村回来,两家人挤在红泥小炉前吃了一顿围锅,热热辣辣配上桔子酒吃得个个酣畅淋漓。张婆夏日晒的干香菇刚熟就被几双筷子一通抢,眨眼就没了,裹了粉的嫩肉丸子都没张婆的东西抢手。
张婆笑说早知这样就该多带些过来,梧桐巷还有海带和木耳干笋呢。
期间沐秋儿不停夹自己爱吃的,问这个熟了吗那个熟了吗,碗里堆得冒尖尖,嘴巴得空了又跟娘咬耳朵,顾杏娘听到她的话皱了好几次眉。
尹子禾故意把烫熟透的大黄鳝夹给沐冬才,小家伙吓得放下碗捂眼睛,真真是恨死他了。再次睁眼时,黄鳝已经被二姐夺了去,正在嘴里咬着呢,冬才对二姐佩服极了,满眼都是崇拜。
饭后,张婆把煮好的茶端上来,吃茶时尹子禾开始说正事。说他恩师魏山长建议他进京,进京拜到黄之泛的门下深造一年再回碧水,正好赶上乡试。一个师傅能教给徒弟的总是有限,多方求学才能拓宽思维。
“何况早些进京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也利于开拓眼界,眼界开了才能做出好文章。”
“魏山长不愧为名儒。”沐淳其实想说果然有两把刷子,
曾氏吃惊得很:“何时走?这么大的事怎地拖到现在才说。”
尹子禾回道:“三日后,跟山长的孙女儿一道,他临时建议的。娘放心,儿子路上有魏家的人照顾。”
“魏山长的孙女儿?孙子不回?”尹志全问。
沐淳噗呲笑了:“伯,魏先生来碧水的只一个孙女儿没有孙子,打小作儿子教养,她也爱以男儿自居,所以外人都当山长来的是个孙子,跟禾郎常以姐弟或兄弟相称。”
“哦哦。”尹志全想到那日送补品来的俏婢女,总觉得事情不是说的那般简单。这男男女女还真能当兄弟?尹志全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下的潮流了。
“淳娘,时间有些紧。”尹子禾对沐淳说:“你快些收拾来得及,我知道你做事麻利。”
“我收拾啥?”沐淳瞥一眼曾伯娘,不是有人给你收拾么,还没嫁过去就想劳役我了?
尹子禾一愣:“你不跟我进京?”
沐淳险些跳起来:“我干嘛要跟你进京?”
尹子禾神色一黯:“你放心我一个人走,不怕我被别的小娘子拐了?”
“哈哈哈哈……”
这话当着两家大人的面,还有半懂事的沐秋儿,被大家狂笑一气,弄得尹子禾气闷不已。
待大家笑过,沐淳扬眉道:“你是怕我被别的小郎君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