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伤春悲秋
堂上静了十来息,萧二太太见大嫂许旧没说过话,老太太又不拿章程,只好道:“那便唯有听三郎的,走下策,跟沐家结亲。”
结了亲就是一家人,要“共享”沐家做生意的好手段也能有个冠冕堂皇的缘由。萧家屈尊降贵跟一小财主结亲,沐家怕是求之不得。
原想只把羊养肥养大,结果这头羊如今养得又肥又壮,不好杀了。多事之秋,勿敢随意。
萧老太太几不可闻地点点头。
“那选谁呢?”萧大太太这时候不能再沉默了。
二太太道:“娶回来怕是不行,嫁过去做沐家媳妇才有诚意。”
大太太眉眼一舒。萧老太这会子安安生生做个事外人,两个儿媳她都了解,此事必能圆满落定。
“十二娘年龄正合适。”说话的是大太太。
十二娘今年两岁,病病歪歪的也不知能不能长大,薛姨娘怀孩子的时候年纪太小,好不容易生下来就一命呜呼了。为此,萧大老爷甚是伤心了整一月,直到新人入府后才有心思重新上书院进学。十二娘是萧大太太的庶女,她既然开口了,便是没问题了。
“乏了,你们且去张落吧,此般小事不用再禀了。”萧老太太说道。
*
梧桐巷,沐淳正在教新雇用的帐房复式记账法,她想一劳永逸,就得培养合适的人拥有合适的技能。这样一来方便查帐不说,效率也提高了好几倍。
顾杏娘端着一盘果子进来,问道:“这月盈余多少?”她最开心的事莫过于问钱了。
沐淳指向那个年纪最小的少年,要他答。
少年来了快半年仍是没退去腼腆,低声道:“太太,今日桌上是各处的总帐,不知您问的是哪一处?”
顾杏娘道:“都给说说,来,边吃果子边说。江枫你莫要像个大姑娘似的,男娃就不能太老实了。”
江枫忙不迭地拿着果子咬,生怕太太又继续就他像大姑娘的话题深入下去。他生下来就被扔进育婴堂
,不知爹也不知娘,江婆一手把他养大便姓了江。现在他能识字还能学做帐,是想都没敢想的事,以前在育婴堂里一年也见不了几个外人,陡然来到沐家,他还未渡过适应期。
“大声说吧。”沐淳催道。
“好。”江枫见到在坐的几位前辈都投来鼓励的眼神,运了一口气郎声说道:“香胰子铺四间,分帐后除去成本余盈共计两千四百八十二两,其中以州城大店为最,九百二十七两,水谷县……”
见东家太太笑得眼不见眼,江枫也很开心,继续道:“媚栖阁余盈四百四十两,布坊余盈一千一百七十两,较上月增长两成;大娘子的桔子酒坊余盈一千六百五十两。太太,就是这些,只还没除去冬至节要给工匠发放的额外工钱,共计……”
“等等!”顾杏娘一脸的不可置信:“酒坊赚了多少?”
江枫顿住,摸摸脑袋,茫然地重复道:“一千六百五十两啊,太太。”
“这么多?”顾杏娘这话是朝沐淳问的。心说那破酒坊一个月能赚一千六?
“娘您别惊,上月我改良了酒曲,桔子酒火泥封口后可保一年不坏。这月运了四船出去,又新招了三十个工人,一千六是正常收益。您不知道爹这次去丰县就是替我收柑子的?义仓那边我又加买了一块地做果窖。”沐淳眼见她娘眼睛满是“痛色”,浇油加柴继续道:“明年我还要提价呢,届时一月赚三千两也正常,娘,三千两呢,我是个大财主婆了。”
“我的儿呀,真是羡慕死娘了,这么多钱你花得完吗?要不孝敬一半给娘,娘也喜欢银子。”顾杏娘心说我跟曾姐姐成日圈在铺子里忙得瘦了两斤肉,媚栖阁才赚四百多两,女儿甩甩手没咋去酒坊赚的是布铺四倍,忒吓人了。
江枫等一众帐房纷纷笑起来,沐淳果断拒绝:“不,娘放心,女儿会赚钱也懂花钱,您就别操心了。”
顾杏娘失望得很,气哼哼的:“果真是儿大不由娘,这么好个宝贝怎就要嫁出去呢。”声音越说越小,随着人走远渐渐消失。好似方才她不是在说笑,真有些伤心的样子。
沐淳愣了愣,一时不知说啥话。
晚膳张婆做了顾杏娘最爱吃的肉糜香茄,她只戳了几筷就放下了,说想吃醪糟蛋。张婆忙不跌地煮好端上来,就一刻钟的事,她竟全忘记了,说这几日鼻子不舒服,许是染了寒,不能吃蛋……
又过了几日,沐二郎回来了,沐淳回想这几日顾杏娘的反常情绪,对他略提了提。“爹,娘怪怪的。”说着指指自己的头,“好像脑子总犯糊涂,心情莫名时好时坏。”
沐二郎刚把一身是灰的袍子换掉,听这话就笑:“定是最近你娘太忙了,至从开始跟你婆婆共同管理布料坊以后,街坊四邻知晓她好说话,得空就缠着她要新一季的料子,没咋做过掌柜的她也开始管大事了,许是她觉着咱家的银子有一小半都是你这个外嫁女的,稍稍有些不平吧。”
说着弹弹女儿的额头:“你娘以前可厉害了,她跟人讨价还价卖荷灯的时候,你还在哭鼻子吃奶呢。现在她重新捡起掌家娘子的派头,操心的事多,气性上自然也有变化。”
沐淳道:“如果是爹说的这般,我应该高兴才是,但娘这些日子还总是伤春悲秋。有啥事总爱往深了坏了想。哎我说不清楚,您一月在家没几天……”
父女俩坐在灯火下你一言我一语,顾杏娘听得有小半会儿了,冲进来时已是泪眼婆娑:“咱不嫁招赘行不行?”
父女俩大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顾杏娘拿帕子抹着眼睛:“这些年娘已经习惯了,缺了哪一个都不行,咱钱是自己家的,人也留在自己家哪也不去,一家子天天见面不好吗?两个女儿娘都不舍得嫁出去。”
沐淳无奈地对爹笑:瞧,娘就是这样伤春悲秋的,靠你了。
沐二郎摩挲着娘子的头发:“杏娘啊,你怎么像个孩子。”说着让女儿快些离开,不让她看到母亲失态。
顾杏娘心里酸楚得很:“也不知怎么了,近些日子只要你一外出,我就爱胡思乱想,夜里不安生,总是无故起汗,心里跟火烧似的。”
沐二郎咧嘴大乐,在娘子耳边嘀咕一句,刹时把顾杏娘的脸羞红了。
“娘子,是我不对,忘了给娘子洒雨露。”
“滚,老不正经。”
“什么老不正经,为夫明年才到而立之年,这就老了?哼,今天就让娘子瞧瞧什么叫少不正经。”
“呀,别,头晕得慌。”
顾杏娘被沐二郎扛在肩上抱回房,她两只粉拳像雨点砸在相公身上没起一点作用,两条腿还用力挣扎乱动,活似极不心甘情愿。沐二郎一恼,牢牢抱住,朝屁股上拍了一下,“叫你顽!”
“你急啥呀,先洗洗去。”顾杏娘无奈道。
“好呀,一起!”沐二郎大笑,真是个好主意。
顾杏娘被他抱着身体不能作主,脸愈发红了,暗恨自己没用,老夫老妻了怎地还红脸,这死相公总是能弄得她不自在。
梧桐巷的房子就这点大,小的睡了只有老的还在忙,张婆这个过来人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浴桶。待东家把太太抱进浴房,她就迅速把门关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