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冷血泥鳅?
尽管有大赦天下,商业也恢复了,但国丧仍没算完,相应的举国都要守三月国丧,曾沐两家二月十六的婚期是不成了,曾家打算重新在三月看个日子。
沐淳似乎并没有身为待嫁女的概念,或许是太亲近的原故,总以为嫁人就是正式坐个轿子抬进去走走过场而已。尹子禾不提还好,一提她就强调要简单办,毕竟尚未及笄又不需圆房。
想到圆房她心里复杂极了,既担心避孕的问题又担心不孕的问题,这世上简直就没人比她更矛盾的了。也只有思考到这里的时候,她才透露出一点连自己不敢相信的紧张和羞怯。天知道她怎么会紧张,又怎么会害羞,或许真的是在古代待得久了,也习了古代姑娘的腼腆。
闲了近十天,沐淳这日正准备去上工,把帐盘一盘再把各家年尾的订货理一理,下晌还要去作坊安排雇工们来年的活计。仅四五个月,檀菲在京里一只独秀,从不愁没生意,只愁出货太少。
邻近州县的订货单子都快堆到后年去,一开门,那队排得老长,连黄牛都有了。用过皓齿膏的真就丢不开,没用过的千方百计要来买,整得每日都跟哄抢现场似的,幸好是衙门的铺子,京兵也离得不远,时常能来照看着,要不然沐淳只敢放个小窗口,门都不敢开了。
沐淳对自己的眼光还是相当满意的,姻脂水粉首饰华服之类赚女人钱的生意是容易,但也没有男女老少通通赚来得好,快消品源源不断的利润委实惊人。托了先皇的福,大部份老百姓手里有点闲钱,愿意花银子关注自己的牙齿健康。
她刚带着青书和圆子进到前院,就听门房来报,说外面有家姓樊的前来的拜访。樊家?不认识呀,她们三个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樊家今日是举家而来,长子长媳甚至长孙都来了,一共七口人,带的礼也不轻,说是来给沐恩人拜年。
沐二郎和顾杏娘出来迎接,见到樊家夫妻就像老朋友,热情把人迎进厅堂。沐淳后来得知两家人的相识经过,觉得对方把沐家抬为恩人是不是太过了点?
“沐大叔,您家大娘子一定识得我,我们东家的店就在檀菲对面呀,开绸锻庄的,喜瑞祥啊。”樊大郎自来熟,两只眼珠子甚是灵活,声音也好听,想来有刻意练过,一看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沐淳当然识不得他,心下却是懂了,可能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的缘故,樊大郎才称沐二郎是沐恩人吧。不过这也没什么,做买卖本就要结交四方,有个由头方便来往。
樊家父母讲话率直,为人豪爽眼神干干净净,乍看去很纯朴。女儿也很腼腆,长得白白净净高高长长的,鲁地的美人都有种浑然天成的大气,这小姑娘将来定是差不了。
儿子完全不随父母,许是优良基因都被女儿占了,这俩儿子都长不到樊父那般高壮,成年的大儿子跟尹子禾一般高,历练甚丰行事有度,笑起来令人感到极亲切,和樊母一个样;小儿子比同年的沐冬才还矮,性子却极冷淡漠然,不喜言笑,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忧愁的事。
人家来专程提礼拜年,自然要招待用饭,沐二郎再不讲究,也不能像在碧水一样两家老老少少坐一块儿,便让许妈在饭厅中间摆了个屏风隔开。屏风只是意思意思,沐秋儿皮得很,饭吃到一半就跑到前厅去揪樊小郎的头发玩,顾杏娘骂过几次都不听。
那樊家小子就是个抖M,居然还对沐秋儿笑。看妹妹实在闹得不像话,沐淳让圆喜把人先拎回房去,她要去亲自教训。
“秋儿,你今年九岁,翻了年便吃十岁的饭,马上就是大姑娘怎能还像小时候胡来。”
“哎呀姐姐,玩玩嘛。你不觉得那个樊小郎很奇怪吗?哈哈,像块木头人,我扯他头发也不知喊痛。对了,他刚悄悄对我说话了也,还以为他是哑巴呢,姐姐你猜他说什么?”沐秋儿身子站直,学着樊木头的口气:“好姐姐,别揪了,再揪就没几根了,好歹给我留点。哈哈哈哈,乐死我了乐死我了。”
沐淳无语:“行了,人家都喊你姐姐了就别去弄人家,他们是客人懂吗?”
“我也不知怎地,就是爱逗他玩,看着他求饶心里就高兴。”
熊孩子!沐淳简直想打人。
见长姐脸色不对,沐秋儿忙道:“好了好了别生气,放我出去吧,出去后绝不再逗他。我又不真是娘说的小疯子,见谁都惹呢,只是觉着他好玩罢了。”
这个小插曲沐淳没有放在心上,因着对方年纪小,压根没有想到沐秋儿前世的相公上面去。前世沐春儿死的时候,沐秋儿才十二三岁,连沐秋儿自己都不知道,更别说她了。
直到出了正月,樊家儿子要去碧水拜师魏山长,特意前来沐家打听有关阳麓书院的事,沐淳才猛地打了个激灵:这家人竟然会去碧水?北边,樊家人正是来自北边,秋儿又那么喜欢逗他,而他那木板脸竟然会对秋儿笑……
缘份这东西还真是顽固!沐淳在心里琢磨一翻后,找了个时间把猜测告诉了爹娘,希望他们能警惕起来。
顾杏娘一脸莫名其妙:“淳儿,别瞎想,那疯道士的话也是信得的?”
沐二郎也不以为然:“放心,小了快两岁呢,那小郎是腊月的,过几日才满八岁,而秋儿四月就十岁了。”
沐淳想抓头,真是太操心了。道:“娘,就把妹妹留在京城吧,让她多见见世面。你看她成日多皮,又没半点心眼,多长长见识学乖些。”
沐二郎说:“我倒是不反对,就是怕你操心。”
沐淳都快感动哭了,您老也知道我操心啊。只得又道:“爹好好瞧着,万一那樊家小郎真是道士口中根冷血泥鳅呢。那日在门口,他们拿的礼太多,樊母掉了两盒到地上,比他小一岁的妹妹都知道帮着拾,而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沐二郎和顾杏娘都说,全是这样子的,除了咱家,谁家不是娇养儿子。沐二郎又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想让沐淳给冬才寻个好先生教他作画,道冬才很有天份,画什么像什么,都舍不得骂儿子不务正业。沐二郎所谓的正业,就是摸算盘。
顾杏娘道:“这事你办不了,让禾郎去办。”交待完,她就去找两个孩子去了,顺便看看张婆晚膳准备了什么。
“娘,您说什么呢,这事我一定能办得下来,您女儿现在可认识不少人呢。”
“得,知道你能,娘说错话了还不行么。”顾杏娘说着就走远了,什么冷血泥鳅她全然没放在心上。
冬才有绘画天份这事沐淳心里一直有数,也有这打算,心下感慨沐二郎真是一个开明的好父亲,冬才的福气。可是沐秋儿相公的事情该怎么办,沐淳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插手。
前世是因为穷,这世呢?冬才极有艺术天份,莫不是以后能靠卖画赚大钱?时下,只要家里有点底子,只要孩子像是块读书的料,都是举家族之力去培养,可考中的又得几个?
不知怎地,一想到那孩子一副全天下都欠他银子的脸,沐淳心里总要联想到将来那根冷血泥鳅上去。脑子里假想着:正式进学以后,渐渐证明樊济无甚考学的天赋资质,或是他考学运不佳,但他仍是一心求学。跟沐秋儿成了亲后,日子要过,科举要考,自然也要结交友人官吏等。于是就把沐冬才作的画拿去送礼,或是拿去卖,就似取囊中之物,一取就取了一辈子!
越想越觉得前世就是那样的,然后,越想便越恼了……
“爹爹,就这么定了,把秋儿留在京里。无论道士的话对不对,咱们还是别跟樊家深交,如果有缘的话,过几年秋儿嫁了,怎么相处都没关系,女儿其实也很喜欢樊家父母。”
见女儿说得认真,完全不像是玩笑,沐二郎便点了点头。然后又把方才就琢磨要讲的话问出来:“淳儿,给爹爹说说慧慈师太断你命格的事。”女儿不回话,他又道:“你别是以为我不知道吧?有什么就说,你娘不在。”
沐淳就知道他迟早会问,不想再瞒他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父女俩一起面对更好。说道:“我感觉她也很奇怪,至少在我身上,她并非完全相信她的相术。那次看到我,她眼里好几次都露出疑惑。爹爹,就算相术再精湛的人,也不可能把一个人的一生断得十成十的准确。咱们不懂这些,又不能全然不理会,那便用圣人的话‘观览古戒,反复参考’来要求自己,仔细留意着就好。”
女儿的话应证了沐二郎的猜测,道士的话果然不是信口开河,连曾家那位出家的师太也有同样的谶言……关于命术,他是敬畏的,心下骤然发凉,这股凉意渗进四肢百骸,使他浑身僵直了一瞬。也不知淳儿在京里是如何渡过这一年的,那师太同意侄子娶他女儿,怕是就没想过禾郎跟淳儿能白头到老吧,说不定早就相看好了下家。
还有自己的命术……沐二郎心里当真是复杂至极,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住了,想挣出来都不知道朝何处使力。
沐淳适时说道:“爹爹,上巳节不远了,您可得小心啊,您也不想我美貌的亲娘带着一对宝贝儿女改嫁吧。”
“你!”沐二郎给这话惹得哭笑不得,满腹心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