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像她那样女的,年纪轻给老头哄着骗着糟践,熬出来了,反过来糟践人,没心的,处不来感情。”徐进鹏劝覃成,“玩玩就算了,趁早撒开,一点别陷里头。”
徐进鹏亲妈二婚找了个小她很多岁的男人,压根不被看好的两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十多年了,过得可比跟她样样登对的孩子亲爹美。
加上徐进鹏出社会早,身边各式样的男女关系见识得多,因此最初知晓覃成和倪冬在一起,徐进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听了下午那番话,人家没想正经处对象,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事后覃成面上看着没什么情绪显露,也丝毫不再提及。晚上徐进鹏起夜,见覃成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呆愣着,想他是为下午的事不快。
却听覃成说:“一起找孩子的一个接一个找着了,什么时候能是圆圆?她到底在哪?那么小,吃穿有着落吗?不是自家孩子,人会对她好吗?还是……”他实在不敢往最坏了想。
徐进鹏望着覃成伤痕未褪的消沉脸庞,再听这话也心生伤感,试着开解道:“一个接一个找着了,那不就快了,下个一准是圆圆。再说你这学上出来,自己、身边同学、同事都警察,也更有办法不是。”
“还要四年,那时候圆圆都十二三了,要是再兜转上几个年头,女孩儿,怕经不起这么等。”可能会受的苦遭的罪不忍细想。
“下午我去了趟何兆坤家,人被抓进去,他家老头怕得要命,说出了事,都推何兆坤顶,也有马复一手。”覃成顿了下,继续道,“何老头还说覃厉峰是马复叫人撞的,心黑得很,又要害他儿子。”
“真的假的?不过覃厉峰被撞得确实有点蹊跷。”徐进鹏说。
“还有件事,覃厉峰留下的东西里有张欠条,八年前马复写的。还有一对瓷瓶,看着是老东西,马复拿来抵债的,也有字据。”
徐进鹏听懂覃成的意思,“马复以前不干不净的事就没少干。甭管有用没用,拿这个敲敲他,正好趁时候。”
雨下了彻夜,天未亮覃成就出门,来到自家小院。原先覃厉峰的房间上着锁,覃成找出钥匙打开,被洪水浸泡过的老房子不适合住人,推开门,一股闷潮的霉味直呛进鼻腔。
覃厉峰留下的东西里有关圆圆的文字物件,之前覃成去市里一并带着了,再次翻看房间各处,覃成用了十二分的仔细。
有封浸过水字迹模糊的书信,内容依稀能看出个大概,通篇充斥着热恋男女的绵绵情意。
【你说永远爱我,我也永远爱你,心脏为你而跳,每一分一秒。——致心爱的冬】
情话直白热烈,很难想象是覃厉峰写的。年轻时候,到底不一样。覃成将信放回原位,带着那对瓷瓶,坐上了去市里的班车。
安静的咖啡馆里客人寥寥,角落有两道身影相对而坐。马复神情轻松随意,笑着对覃成说:“谁家没几样老东西,照你的意思还都得抓起来?再一个你说的什么瓷瓶我见都没见过,那些犯法的事更不会做。”
“做过的事想不让人知道,就一个可能,”覃成眼神平静又坚定地盯着马复,“没有做过。覃厉峰就是,人不在了,做过的见不得光的事,一样让人知道。”
“带走圆圆的有覃厉峰、何兆坤、还有你。做过就是做过,多久都掩盖不了。我会一直找,把人找到为止。过去的事没有当下重要,现在说出圆圆下落,我会感谢你。”
来电铃声陡然作响,马复从口袋摸出手机接起,“喂——好,马上,爸爸一会儿就到。”挂断电话,手机搁在桌面,屏幕上显示着一家四口的温馨合照。
马复眉头紧蹙,状似有些同情地长叹一气,“你妹妹的事,光听着都觉得不好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事确实跟我没关系,出事的时候我人都不在平城,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都在一个镇上,也算乡里乡亲的,能帮的我尽力帮。你还上着学,家里也没个帮衬的,是不容易。这样,我电话你有,回头发个银行卡号来。”不等覃成回应,马复拿上手机起身,“我等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离开前像宽和的长辈那般轻拍了两下覃成肩头。
略显单薄威势不足的要挟,落在混迹社会多年不择手段的人眼中,只是年轻人一厢情愿的天真,不足为惧。
出了咖啡馆,覃成一路走到实验中学门口。夏日天气变化无常,前一阵还是阴雨满布,转眼太阳出来了,照在潮湿的地面上,显出晶莹耀眼的水光。
大学录取通知书由学校代收,覃成来到领取处,两个值班老师正在聊天,其中一个见到覃成,惊诧地“呦”了声。
覃成点头致意,“侯老师好。”再偏过头,同样向另一位老师问好。
侯老师放下手中茶缸,从椅子上起身,“你这脸怎么搞的?”
“不小心摔的。”覃成胡诌。
“怎么给摔成这样,”侯老师不由皱眉,“没事吧。”
覃成摇头,“没事。”他忙转移话题,“我来拿录取通知书。”
旁边那个老师问:“几班的?”
“五班。”覃成答。
“这次数学六个满分,四个都我班上的,里头有他一个。”侯老师有些小得意地跟那个老师分享,走到一旁架子前,手指点在上面找,“覃成……”很快抽出一个红彤彤的信封袋,“在这儿。”
“谢谢老师。”覃成伸手接过,在登记薄上签字确认。
一伙四五个同学结伴来领录取通知书,待值班老师忙完,覃成上前问:“生源地助学贷款现在可以办吗?在哪儿办?”
“可以,在教育局那边。”侯老师问,“你证件带了吧,身份证户口本啥的。”
覃成点头,“有的。”
“我正好要去那边,走,我领你去。”侯老师灌了几大口水下肚,盖上茶缸盖子,向一旁的老师摊手,“老张电瓶车钥匙给我。”
张老师从兜里掏出钥匙给他,“有个快递在保卫室,等下帮我带回来。”
“知道了。”侯老师边应声边往外走,覃成向张老师颔首道别,转身跟上去。
侯老师骑着电瓶车,后座载着覃成,顶着热辣的日头来到学生资助管理中心。
填表,提交材料,签借款合同需要一个共同借款人,一般是学生家长,覃成事先不知,一时犯了难。
“写我的。”身旁侯老师掏出证件,写了情况说明,递上材料,在共同借款人处签下名字。
办理贷款的工作人员低头核对材料,对侯老师的举动并不陌生,这位快退休的老头以各种方式,没少资助学生。
走出办事大厅,覃成再次道谢,弯腰郑重地向侯老师鞠了一躬。
侯老师知晓覃成家中情况,打心里爱惜这个学生,伸手拍拍他肩膀,“没啥事儿。”他带起头盔,骑上那辆小电瓶车,“好好上学,有事来电话。”
“您慢些。”覃成挥手道别,目送侯老师的背影远去。
晚上覃成找了家小旅馆落脚。房间简陋破旧,墙面东一片西一片斑驳脱落,一张大床几乎占去整个空间。覃成坐于床沿,膝上摊放着那份得来不易的录取通知书,在年久失修不时闪抖的灯条下来回翻看。
这一路走来,他受到过许多善意和帮助,默默刻记于心,暗许来日加倍相报。不久前他还畅想着,要第一时间和那个人分享这份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