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压岁钱
第19章压岁钱
眨眼便是正月十五。
没出十五都是年,小孩子总有借口在街上玩闹,大人们也总有机会在家中偷闲。但过了十五,炮竹声就会随着那满地红纸屑一起,消失在街头巷尾。
年过完了。
赵兴武捧着一包芝麻饼,来到了祁禛之面前:“白老弟,这是我家二姨亲手做的,你带着,路上吃。”
祁禛之看了一眼那硬得能崩掉老太太三颗牙的芝麻饼,连声道谢:“还是赵兄你想得周到。”
李显自从上次被吓病后,一直面黄肌瘦,祁禛之好心地分出一块芝麻饼,递给李显:“李兄,你也尝尝。”
李显双手接过,神色恍惚:“白老弟,你真要走啊……”
祁禛之摸了摸下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白老弟,你讲话总是文绉绉的,”李显叹了口气,“我也总是听不懂。”
祁禛之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人没几日也要离开天奎了——他家为他谋了一门亲事,据说是个木匠的女儿。
“逢年过节的,你没事也回来转转。”赵兴武又道。
祁禛之一口应下:“一定一定。”
这日中午,三人蹲在火塘边吃了最后一顿饭。
赵兴武特意买来了路口那家小摊上的茴香馅馄饨和郭记的驴肉火烧,三人吃得满面红光,若是护院喝不得酒,祁禛之非得从杭七的酒缸子里再偷出几壶来下饭。
等到了晚间,祁禛之把从前傅征给他的那箱子书整理好,留在了炕下,又偷偷将那杆傅征曾答应送给他的银枪悄悄放回了库房。
一切准备就绪,他明天就要离开天奎了。
至于去哪儿,祁禛之不知道,杭七只说到了再告诉他。
总归不会把我卖了换银子,祁禛之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想道。
正月十五的一轮圆月高悬天角,洁白如霜的月色洒在暖阁窗边的矮几上,映着傅征那没什么血色的侧脸。
他的膝头放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蹀躞,蹀躞上纹着一个字“楚”。
这就是那日,他许诺要还给楚天鹰的东西。
“将军,天不早了,我把安神香点上吧。”杭七轻手轻脚地来到傅征身边,说道。
这几日傅征精神好转许多,只是伤口长得缓慢,时不时总会渗血。
杭七一眼瞧见了垫在他身后的那块帕子已被血浸湿,于是上前准备扶起傅征,为他换件里衣。
“老楚埋在哪里了?”傅征忽然问道。
杭七手一顿:“城外。”
“城外何处?”傅征追问。
杭七不敢看傅征的眼睛,只胡乱答道:“一个小山包底下。”
傅征按了按眉心:“是乱葬岗吧。”
杭七噤声不言。
“罢了,”傅征没力气去追究这种事,他拿掉蹀躞,递给杭七,“去收好。”
“是。”杭七顺从地应道。
傅征闭了会眼睛,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又问道:“昨日江先生来,把你们叫出去说了几句话,是有什么事?”
杭七埋头整理,东拉西扯:“没什么事,就是嘱咐我们照看好您。”
“哦,”傅征无端接道,“是我快死了吗?”
杭七额角一跳:“将军啊,您能不能不要每天把‘快死了’这种话挂在嘴边?”
傅征看他:“那江先生到底说了什么?”
杭七深吸一口气:“那姓江的说您被那一刀伤了内腑和骨骼,失血过多,气血两亏,要好好养着。”
“还有呢?”傅征非要问到底。
“还有,”杭七有些气恼,“还有就是让您不要天天胡思乱想,悲春伤秋的。这都多少天了,您那伤口到现在都没长好!我求您可怜可怜我和老六吧,别再折磨自己了!就算是要折磨,也去折磨那王老头、祁二郎,行不行?”
“祁二郎”三字点醒了傅征,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撑着凭几起了身。
“您又要干什么?”杭七欲哭无泪。
傅征却从枕下摸出了一枚红包:“你不说我都忘了,好久之前就包好了,一直放到现在,年都要过完了。”
杭七看着那枚小小的红包,愣了愣。
“明天你和祁二公子一起上路,等到了四象营,再给他,这里面有当初他大哥的一条剑穗子,还有我给他写的一封信。”傅征吃力地支着上身,伸出他那瘦骨嶙峋的一只手,要递给杭七。
杭七赶紧接过红包,扶住傅征。
不过是起身了片刻,傅征便疼得面无人色,他顺着杭七的手躺下,只觉贯穿了自己左胸下的那道伤又疼了起来。
杭七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昨日江谊把他叫出门外说的话。
那个不茍言笑,长了一张怨世脸的行医奇才忽然提起了一个杭六杭七哪怕是王雍都不敢在傅征面前提起的人,他说,要不要让那位来天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