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年后气温相对平稳。祁晟罕见露出了随性的一面。脱掉的大衣搭在椅背，里面是黑色的粗针毛衣。

并行的时候，苏见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没有穿西服，打领带，没有给头发定型。低头时垂下的发丝挡住一点眼睛，看菜单的样子很冷漠，很……年轻。

年轻这个词用在祁晟身上有点奇怪。

可能和他虽然每天换不同的衣服，用许许多多的袖扣和领带夹做精心的搭配，但翻来覆去都是西服，将自己打扮得成熟、可靠，永远一副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模样有关。

苏见想到之前，在酒店走廊，祁晟在他刷开房间门后依然杵在那里，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很认真，很严肃地看着自己，让苏见一度以为他想进来坐坐。但其实，他只是想要强调他们之间三岁的年龄差。

三月份的生日，那他现在应该已经算二十八。

对刚到国外的苏见而言，二十八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年纪，但对如今的苏见来说，二十八，没什么特别。

特别的是餐厅，和模糊不清的氛围。

紧接着，苏见意识到，这是家情人餐厅。

祁晟点了份套餐，仿佛毫不知情，也不像很饿的样子。

苏见不由抿了嘴唇。

他习惯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偏偏又是个有点较真，虽然有在努力，但经常做不到完全控制情绪的人。

不过依然忍住，没有讲任何多余的话。强迫自己不要想，不要纠结于祁晟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不管是什么餐厅，都不过是吃饭而已。

想通这点的苏见看起来坦然许多，在服务员送上名为爱情海的气泡酒时，平静道谢。

他吃过晚饭，便象征性地吃了一点蔬菜。尽管心里揣测很多，但对于祁晟的想法，却不是那么的笃定。

还是那句，他不想自作多情。

用餐的过程十分安静。苏见不讲话，因为一旦他发出声音，祁晟就会停下动作。用餐和聆听这两个词在他这里仿佛是矛盾、相悖、无法共存的。

苏见不想让这顿饭变得漫长，象征性吃了几口后便放下筷子。

过去从不因沉默冷场而感到尴尬的人，在这一刻，的的确确产生了一些拘谨。大概被餐厅暖色的灯光和很用力在营造的浪漫氛围影响。

手空下来之后，竟然发生了一种无所适从的局促感。本能地伸向手机的手在碰到机身的那刻停住，苏见想了想，又收回来。

这不礼貌。

于是拿起水杯。

气泡酒带着一点柠檬的酸。有事可做，哪怕只是喝水，也稍微起到了一点缓解的作用。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尴尬的。

苏见对自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从前不是没有人找借口将他带去情人餐厅，对方甚至安排了乐队演奏，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高调示爱。

那时的苏见被不知多少双眼睛注视着。换作其他人，或许会生气尴尬，会直接走开。苏见没有。

即便耳畔被“kiss”充斥，苏见仍然淡定，司空见惯一般。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也是第一次被这么表白，心里有在生气，只是因为平时讲话不多，总是面无表情地在校园里游走穿梭，是以看不太明显。

但说尴尬，的确没有。他习惯了被注视，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他。便显得当下的尴尬很不应该。

就算尴尬，那也应该是祁晟。

为了证明这的确没有什么。苏见不再刻意回避，不允许自己的目光在对面的人身上停留。

他咬住吸管，几乎算得上放肆地在上司脸上打量。

不知是不是因为消毒的原因，祁晟被擦破的那块皮肤有些泛红，在眉尾靠近太阳xue的地方。五官的轮廓非常明显，线条利落，头发有段时间没有修剪，有一点长，遮住一部分眼睛，但不会显得阴郁落拓。

气质太突出。

苏见百无聊赖地在心中设想，就算扒掉对方的名牌和高定，套上破烂的麻袋，说不定也会被误会是什么品牌推出的设计款。

这时，祁晟停下了动作，看过来的眼神透出几分认真和无奈。

这类表情出现在祁晟脸上的次数特别少，因为本身的气质过于冷硬，所以做起来也没有显得有多温和。

说“你一直影响我，我没办法正常吃东西”的表情就像在控诉，语气里却隐约透出不合时宜的轻快。

给人一种既困扰，又有点得意的感觉。

虽然决定了不再闪躲，但苏见却下意识地回避了这句话。目光没有移开，仿佛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较劲。

问祁晟：“你吃好了吗？”

祁晟没讲话，不过看起来不像还要继续的样子。苏见放下了手中喝了一半的气泡酒，对他说：“你还没有收钱。”接着又说：“你看一下，如果不够的话就告诉我。”

祁晟没动，眼睛盯过来，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你不收的话，我会觉得占了便宜，欠了你。”苏见保持了好脾气：“会有负担。”

祁晟这才收敛目光，垂眸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苏见舒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交流尤其困难。苏见猜想，可能是受到了环境的影响，就说：“我们走吧。”

祁晟似乎不太情愿，不过没说什么。

他的车下午就被拖走，二人步行，朝着医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