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袭击
苏南斌吃完饭想闭目养会神，却见那边几人谈的热烈，就也颇有兴致的过去凑热闹，一眼瞧见坐在桌边喝茶的中年教授，立即愉快的笑道：“各位可能还不认识他，但我相信，只要你们一听见他的大名，立即就能知道他是谁。”
屠瀚：“哦？恕我这老花眼不好认人，所以这位是……”
苏南斌：“他可是民营朗创智研的创始人，俞震。海都陆嘉咀科技谷里，那整一栋朗创智研院大厦都是他家的产业呢！”
“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俞震教授？哎呀，久仰久仰！”幸亏苏南斌提醒，屠瀚恍然大悟，既佩服苏南斌连此人都有本事请来，又深感荣幸，忙不迭就和俞震握手，
屠瀚这样想的原因，绝非是俞震名气大架子也大，一般人请不动他。
这位55岁的民营科技企业创始人，名字在学术圈如雷贯耳，却鲜少出现在商业版面上。2007年，他带着华清大学量子力学专业博士学位和一系列科研硕果，用两万元积蓄创办了“朗创智能生物研究公司”。2019年，他和团队共同创造出“多模态智能生物感知融合模型”，至今仍在为服务型机器人产业提供核心算法框架。
经过二十多年打磨，朗创已成为ai机器人领域的隐形冠军，公司估值超过200亿元，而俞震早在2010年就将ceo职位交给大学校友兼好友，自己退守实验室，只保留“首席科学家”的头衔。
之所以外界对他只闻其名不熟其人，是因为他拒绝所有媒体采访，连行业期刊的专访邀约都由助理统一应付。对公司经营他不闻不问，却在研发工作上保留绝对话语权，科学界至今流传一句出自他口的至理名言——“智机的精度源于人心的纯粹”，那是他实验室里常年不灭的灯光，在照亮ai机器人的进化之路几十年后写出的心得。
柏竟帆和徐茶香听见“俞震”这个名字，感触却与屠瀚彻底不同，下午的会议还没开始，从黑管破解的内容仅公开黑石部分作为对专家的邀约，故而连俞震本人也还不清楚，目前他在朗创智研院准备立项的ai仿生人项目，将在三百年后对于拯救地球，以及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类社会，有着怎样非凡的意义。
柏竟帆难过的想：“假如俞教授得知在他的有生之年，仿生人项目仅处于立项阶段而未获得成功，会感到多么失望啊？”
徐茶香却比柏竟帆先一步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额滴个乖乖，拟真楼里居然坐着神秘数据核它祖先呀？等下俞教授要是回过神，对那根黑管追根溯源，发现其实是源自于一年后他在实验室意外观察到的脑电芯片异常量子波动，会不会找国安要回黑管呀？如果非要掰扯，那还真能算是他家的东西……”
俞震早已放下茶杯，站起来和大家打招呼。不见面以为他一定是个不苟言笑的高冷学者，大致类似冯长生的风格，现在见了，才知道他不仅平易近人，言谈举止还十分幽默风趣，是一个相当容易相处的人。
寒暄一番，大家彼此间熟悉了，交谈更加深入。
俞震大步流星走到白板前，冲劲十足的拿起光电笔画图。很快他就吸引了会议室里众多的目光，苏南斌压根不用宣布下午会议开始，众人就已经进入了开会状态。
白板上出现一个三维图形，俞震说：“这是咱们为进行这场跨越300年时空的实验打造的立体盒子，长宽高都是3cm，代表维度为300年的时空发送腔室。它必须被高度隔离，不受任何外部环境干扰。盒子上方标注源时间，也即未来人士将黑管放入盒子的时间，假定是2330年。下方标注目标时间，就是今年，2030年。盒内一个黑色实心圆片，代表那根黑管，它处于‘被2330年的科学家成功放置’与‘那位科学家放置失败’的叠加态中，需要等到300年前的接收者，可称他为‘目标科学家’，在同样不受任何干扰的条件下‘观测’盒子。如果目标科学家见到了圆片，就算它放置成功，见不到，就意味放置失败，所以圆片和薛定谔的猫一样，是处于生和死两种状态，唯有被观察者观察之后，才能坍缩为确定状态，这种现象就是我们熟知的‘量子叠加态’。”
有人插嘴问：“既然黑管已经来到了我们的年代，就说明未来人士放置成功，黑管朝那人希望的状态坍缩了，对吗？”
俞震微微一笑，“您说的是已经发生的结果，这结果不再是秘密，所以不用提它。现在讨论的是为什么黑管要向‘被看见’的状态坍缩，而不是‘未被看见’。”
按照俞震的讲解，大致原理如下。
2330年的科学家在放置黑管之前，需要进行校准工作。
首先，他需要从历史数据库中，精确识别并获得目标科学家工作服上一颗特定的、未脱落的织物纤维分子，设定为粒子b，这一步又叫做“量子纠缠锚定”。
利用量子纠缠技术，那人在他的年代创造出与b完全同源的‘量子纠缠粒子对’中的一颗，设定为粒子a。粒子b，则被封装在将要传送的数据核内。这颗历史织物纤维分子和粒子a，将成为时空定位的灯塔。
接下来，数据核被放置入一个高度隔离的腔室内。通过精密磁场和激光操控，使其物理状态处于一种精妙的叠加态：
态a：数据核已成功存在于2030年目标科学家的工作服口袋中
态b：数据核未能成功放置，仍滞留于2330年的时空发送腔室内
在2330年，数据核既“存在”，也“不存在”，犹如一个时空版“薛定谔的猫”，只有当2030年的科学家触碰到它，也即是进行“观察”时，这个叠加态才会出现坍缩。
进入第二阶段，2330年的科学家将执行“逆熵投放”。
到了这个步骤，不可避免得再添加一个概念，叫做“麦克斯韦妖”，未来科学家需要激活“麦克斯韦妖”协议，启动名为“妖”的复杂算法系统。这个“妖”，并不直接参与物质传递过程，而会做一件更加奇妙的事情。
“妖”系统通过粒子a与目标纤维分子，也就是b的纠缠态，极度精确的监测目标科学家工作服的口袋在2030年那个时刻的量子真空涨落——真空中不断随机产生和湮灭的虚粒子对。
此时“妖”的任务是，建立左右两个盒子，用一扇门间隔，它是守门的分拣员，负责从海量的、完全随机的量子涨落事件中，筛选出一系列极其罕见但可能发生的涨落事件。这些被筛选出来的事件，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其连锁效应恰好能逆着时间箭头，在宏观上导致一个结果——使得那根黑管看起来像是从一开始就静静躺在那个口袋底部，被一些棉絮和灰尘半掩着。
然而“妖”不能白白做功，驱动它实行筛选行为需要以能量作为交换，而并非“无中生有”。那么能量来自哪里？毋庸置疑，是“妖”直接从发送腔室的量子真空中汲取并精确注入到筛选出的量子事件中。这整个过程严格遵守了能量守恒定律，但又巧妙的利用了量子涨落的特性。
那么就进入了决定性阶段，2030年，当经过长时间工作，已感到极度疲惫的目标科学家从椅子里站起来，伸一个懒腰，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想掏手机，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他疑惑的把它掏出来看，发现是一根似曾相识的黑管，记不清何时弄丢，现在莫名其妙又出现了！
“观察者”进行的“观察”行为，正是发生在2030年目标科学家触摸和看见黑管的一瞬间，跨越300年时间维度的叠加态瞬间坍缩，在2330年科学家面前的监控屏上，“态b”的概率瞬间归零，“态a”的概率变为100%！黑管的“历史”被最终确定为，它“始终”就在2030年科学家的口袋里，只是他之前未留意到。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失而复得，之前根本没发现曾经丢失的旧物。
俞震做出总结：“2330年那位卓越科学家并未‘强行’将物体送回过去，因为'强行'需要消耗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并可能引发悖论，他完全是利用量子叠加态原理，将发送物的状态模糊化，再借助一只可以跨越不同时空的‘麦克斯韦妖’，通过操纵量子概率，在300年前的时空‘编织’出了一段看似合理的、包含该物体的历史信息。最终由2030的观察者，也就是目标科学家，亲自完成了这趟时空传输的‘最后一环’，让一切都变得自洽且悖论无从产生。”
这段讲解相当精彩，等俞震停下来，会议室却没人喝彩，只安静得仿佛忽然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足足过了十秒钟……
俞震打破这沉默的气氛，光电笔在3cm立方体外围又画出一个更大的框，并特别标注：bz脑机舱。
“各位，你们一定和我一样，在研究完黑管穿越时空的路径之后，产生了新的、更难解释的疑问，就是未来科学家是如何精准无误得到粒子b的，凭什么认为他的双眼可以穿越300年界限，看见当传递黑管时目标科学家穿什么衣服？抱歉，这是我目前没法向你们解释的问题，因为我也没有答案。我的理论水平只够做出一个设想，就是设计出一层活性的适应性屏障，往其中满满填充某种神奇不可言喻的超级智慧材料，它可以产生‘场’，以抵消任何试图闯入外面这层盒子的辐射与声音，就好像世界上出现了一副最先进的抗噪耳机，不仅隔绝声音，还隔绝了外界一切噪音，并且因为那一作用，形成了一个强力磁场，这或许正是bz舱在2030年创造的另一个奇迹。我的意思应该表述的很明白，柏先生如果当时不是身处一个近乎绝对隔离的环境，不可能接收到黑管，这就是对黑管来历最合理的解释。”
“绝对隔离环境……合江工地元宇宙模型……”柏竟帆认真倾听俞震说的每一个字，到现在却不知不觉跑神，脑子里浮现出那晚在bz舱元宇宙空间遭遇的“玻璃沙暴”，以及出现在沙暴里，有着一头蓬松凌乱的短发，穿灰色连体工装，紧咬着嘴唇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少女。
黑管和少女之间是什么关系？少女是真实存在的未来人类，还是由科学家用全息投影虚构的影子人？总不至于，她就是那个时空发送腔体吧？
对于俞震从量子力学和信息热力学角度做出的分析，柏竟帆只认同一半，因为俞教授并不知道当时他穿了一件全新的工作服，口袋里不会有棉絮与灰尘。再者，以黑管具有强大自我保护能力的特色制造工艺论，他过去也从来没见过。所以这其中依然存在巨大疑点，正如俞教授自己说的那样，源自于他的未来黑科技，以他目前的学术水平解释不了。
不过，制造黑管的科技其实起源于他？
柏竟帆埋头思索一会儿，头脑像被一道闪电击中，猛然抬起头以极其异样的眼光死盯俞震，哪怕俞震仍然正津津有味做讲解，也强烈感受到了那两道眼光，于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不能留在这里，俞教授必须离开拟真楼，再也不可靠近这个地方半步！快，让他离开，快呀！”柏竟帆突然间像着了魔，跳起来疯狂扑向俞震，试图将他推往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柏总为何失控？”
这激烈行为震惊了整个会场，大家都不知所措的目睹柏竟帆“袭击”俞震，一时反应不过来。
但作为训练有素的国安员，李多桥和别人不一样，他根本不需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秒内就疾奔到俞震身边，一手拉开柏竟帆，另一手如老虎钳般钳住俞震手臂，轻轻松松将他带到了会议室门边。
就在屠瀚、苏南斌等人还在张大嘴巴发愣时，俞震本来尴尬不解的表情，已渐渐融进笑容。不需要李多桥开门，他自己将手搭上门把，离开前只转头对柏竟帆说了一句话：“放心吧，祖父悖论不会因为我而发生在这栋拟真楼里的。”
会议室门打开，就这眨眼功夫，门外已站了四名穿便衣的国安员，若不是在此时以这种方式出现，他们融入校园就会给人当成是即将毕业的大学体育生。
目送俞震乘坐小轿车从拟真楼前离去，带着他的保温杯和一切使用过的物品，人们逐渐回过神，大致明白了柏竟帆为何要突如其来的赶俞教授走。
柏竟帆走到贴了隐视遁光膜的窗边，望着轿车车窗透出的俞震背影，一颗心给愧疚感撕扯得痛楚不堪，他想：“俞教授这一生，永远也不可能再得知沙历176年，科学家俞矢昂结束持续了近200年的朗创ai仿生人项目，激活了学者型1号仿生人。也正是因为公历2031年深夜，俞震教授在研究仿生人大脑核心时偶然发现异常量子波动，才为数据核的诞生创造了前提条件，这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于宇宙中的因果循环链，是多么的玄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