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解剖
超源大学地下科学城，2030年冬。
科学城的一级生物实验室（bsl-i），代表了截止到那一年，人类在现实生存环境下的生物安全研究与防御技术的巅峰，是一个融合了前沿工程学、材料科学、量子技术和生物学的超大型综合设施。
许瑞和李多桥从符力威处盗来的黑石，是从一只他藏在保险柜里的戒指上悄悄取下，二人暂时用足以鱼目混珠的真普通石头替代，等明日绿洲项目组做完组织成分分析，还得再冒一次险“完璧归赵”，以免触发时空因果悖论的机制。
“偷盗行为”未发生在万相空间会议室，故不受位于中性时间节点的“法官”管辖，但苏南斌等人很清楚，万一在送还黑石之前给符力威发现此物被人动过，关于虹吸兽的秘密已经泄露，他很可能会做出突破历史圈禁的举动，那么科学界可就惹来了大麻烦——地球或将面临比开始进入沙漠化进程更严重的灾难，比如被虹吸兽甚至其它未知外星生物直接毁灭，连周转时间也再不预留。
许瑞告诉学者们，他们可操控实验的时间仅有两小时，符力威和两名助理正参加一个为时一天的重要商务会议，大约下午六点结束，符力威与会议各方共享晚宴，晚上十点回宅邸，那之前他和李多桥必须不惜一切手段让黑石戒指、包括保险箱内外所有环境复原。
参与解剖外星虹吸兽黑石的科学家团队，三分钟内集结完毕，是一支融合了量子物理学、材料科学、神经科学、电子工程、海洋学、天体生物学等多学科的顶级科研力量。
苏南斌、屠瀚自然是团队主力，沈晋明、黄畅、鲁向波等八人参加，考古学家冯长生作为与黑石有过非直接接触的专家也充当实验参考员给拉了进来，加上柏竟帆和徐茶香，一共十三人在实验室里各就各位。
由于不能对实验样本进行破拆或者切割，屠瀚从材料学角度出发，决定采用“破壁者”共振分析方式来非物理切割式剖析黑石的内部结构。
首先使用高能粒子扫描仪对黑石表层进行非侵入式探测，结果显示，这东西最外层为碳硅复合矿物结构，所以视它为石头并不过分。然而它竟又具备了强烈的生命活动表现，当意识到存在危险，它竟自行启动某种神奇的防御机制，通过局部原子重排进一步硬化了表壳。
为抑制任何形式的能量爆发或信息外泄，在鲁向波的提议下，多模态能量场禁锢器开启，整个非物理切割式解剖过程中，将持续用强磁场、引力场梯度束和超流体氦冷冻约束装置包裹样本，这样就可以在-269c环境下创造出一个“信息黑域”，以抑制黑石的量子通讯能力，那么就算它发出量子纠缠信息也会瞬间坍缩，同类接收不到。
不出大家所料，经量子相干断层扫描仪进行扫描，实验室果然捕获到了黑石内部具有的“量子叠加态”现象，扫描仪成功重构出它的生物电路三维模型。
徐茶香自行研制的“量子隧穿扫描显微镜”在这至关重要的实验中大显身手，那东西外形看起来很好笑，像极了小朋友玩的万花筒，其实还真是按照万花筒的款式用金属材料打造的，然而它的分辨精度高达万亿分之一米，也就是皮米级别。
“万花筒”挂在显微镜支架上，生物电路模型放在一端镜头前，另一端镜头连接共振监测系统，一分钟不到，破壁者共振分析仪就有了反应，开始实时暴露黑石藏在坚硬黑壳下的真“表皮”，并与“万花筒”高度配合，绘制出了一幅黑石内部非自然的电路，或者说是信息传输通道的原子排列结构图。
“你们快看！”屠瀚惊呼，指着缓慢旋转的三维拓扑图说：“这家伙果然不是真正的石头，它的内部不是实心结构，至少可以分出三个区域！”
冯长生虽然性格沉闷，也难得有一次向苏南斌坦露心声，说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弄清楚分泌出磁晶簇的黑石究竟为何物，磁晶簇是持续分泌，还是仅在某种特定情况下分泌，比如急速成长期或者繁殖期又或者进化期。
此时此刻，冯长生预感他的愿望很可能即将得到满足，迫不及待就研究起了拓扑图。然而也正由于他过于心急，不小心碰翻放在手边的马克杯，喝剩的小半杯咖啡泼洒在台面上，很快就向存放黑石样本的玻璃罩流淌过去。
尽管黑石与外界隔着厚重的双层玻璃罩，当液体咖啡流动，它居然好像轻轻跃动几下，表现出了对“喝水”的极度渴望。
柏竟帆急忙找来纸巾擦干净咖啡汁，静置两分钟后黑石才恢复了平静。
这一现象启发了屠瀚，他发现并不一定需要经过量子或者电磁方式传播，黑石对外界环境信息是能够直接产生反应的，立即就与大家一起将它送上了反引力悬浮平台。
那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观测样本悬浮在平台中心，周围环绕着多个发出低沉嗡鸣的声波发生矩阵，然后向其内部注入微量可控的“示踪中微子流”（注：中微子是轻子的一种，是宇宙中最神秘的基本粒子之一，被称为“幽灵粒子”，质量极小，以接近光速运动。它们穿透力极强，每秒有万亿个太阳中微子穿过人体，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作为诱惑剂。
中微子几乎不与任何物质反应，但如果黑石内部存在极微小的、用于接收“母兽”指令的奇异物质通道或量子纠缠节点，示踪中微子的行动路径就会被其扭曲和捕获，从而使周围密集的探测器阵列捕捉到异常状况，逆向绘制出黑石的“信息接收线路”。
采用这种方法，屠瀚成功区分出黑石内部的三个独立区域，分别标示为能量传导晶须、孢子储存腔和意识接收核心——能量传导晶须是无数细小的管腔，呈放射状分布，连接表层缓冲层与核心，相当于强大的吸水器管。孢子储存腔呈包囊状，内部充满直径约1微米的透明孢子，受共振影响时产生微弱的蠕动。意识接收核心区域，是一个直径不足1毫米的球形结构，表面布满类似神经突触的纹路，这很可能就是“母兽指令接收核心”！
破壁者共振仪持续工作，就在屠瀚利用中微子诱惑剂得到惊人发现后不久，破壁者的频率扫描程序就发出示警音，显示已找到黑石的一个致命共振点，与此同时，黑石周围开始淅出一层透明晶体，比磨碎的盐粒更细腻。
“不好，”冯长生疾呼：“是共振仪激活了黑石的生长频率，它可能不吸水也要开始膨胀了！”
就连人的指纹都决不能带上一枚，更别说损坏黑石的外观，苏南斌急忙关停破壁者共振仪，好在这时万花筒已用内置摄像头拍摄到了足够用来进一步分析它内部结构的动态画面。
鲁向波不错过任何一项观测数据，立即就记录下了激发黑石，也就是虹吸兽产生生理共鸣的共振数值。
参考量子隧穿扫描显微镜深度拍摄的图像，这次实验得出分析结论，黑石内部不具备真正的生物器官，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晶体状晶须与纤维状硅化孢子交织的拓扑结构。硅化孢子的孢丝像是光导纤维，但传输的不是光，而似乎是某种量子信息流。
当黑石不断吸水并膨胀到一定程度，大量硅化孢子在母石内形成新个体，撑破母体坚固的石壳分裂出来，就形成了新的黑石。虹吸兽以这种方式进行无性繁殖的速度快得惊人，电脑模拟生长过程显示，仅这一克拉钻石大小的黑石，或许最多二十分钟就能膨胀到一块肥皂大小，并分裂出完整的子石，前提是给它吸取足够的水量。
至于虹吸兽如何制造出输送水源的虹吸井，这次实验也找到了答案，原理非常简单，还是那两个字——共振。黑石很轻易就能锁定自身腔体与附着的岩石的共振频率，当二者同步震动导致地裂，虹吸井就逐步形成了。
尽管研究清楚了虹吸兽的内部结构，生长和繁殖方式，以及危害地球的原理，却仍然难说可以在短时间内帮到2335年的地球世界，避免黑石将这个星球毁灭在宇宙黑海中。
想到以俞浮为代表的未来地下科学城的处境，柏竟帆心急如焚又一筹莫展。他实在不愿意研究进行到这一步就停止，只要时间充足，他相信一定将有更多发现，那意味为未来科学家提供的帮助将更具有实用性。
可惜通讯器传出了许瑞的声音：“各位教授，时间差不多了，我和李多桥必须要采取行动归还黑石了！”
每一位参与实验的学者都意犹未尽，但谁也不敢“恋战”，许瑞指令一发出，苏南斌就急忙停止一切实验行为，指挥智能机械手安全开启磁悬浮平台的玻璃罩，取出黑石放进干燥的特制转运箱。
柏竟帆仔细观察利用中微子诱惑剂绘制出的图像，突然大手一挥招呼大家：“你们快看，这又是什么？”
十几个脑袋立即凑过来，沈教授眯眼一瞧，惊呼：“哟，那肯定是一个信号区，和核心意识区是彻底不同两码事！”
中微子示踪显示，在黑石内部结构的正中心偏左，存在一个连皮米级显微镜也很难发现的微型异常区域，所有晶须和孢子纤维最终的指向都朝向那里，中微子在此处完全消失，那地方仿佛是一个信息的“终点站”或“起点站”，只是这块来自符力威戒指上的黑石，任何高精仪器也没能用两个小时在异常区域检测出任何接收异常信号的“器官”，所以它究竟是在用怎样的方式接收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