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 白骨为道 - 御澜山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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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阮翕带着霍紫东躲西藏,追兵不断,他逃到江南,才将尾随他的一众官兵甩掉。霍紫一路上受尽路途折磨之苦,现在到了江南又高烧不退,阮翕安顿好霍紫等她身体完全好起来,才抽身离开,赶去萧京。

萧京皇城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有的人家居然还挂起了红绸子,在风中飘飘荡荡。也不知道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正则殿人去楼空,阮翕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宫殿,华美的摆设上积满了灰尘,空气弥漫着腐朽的味道。皇宫之大,他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于是他潜入毓秀宫,整个皇宫他熟悉的就只有那个他不想熟悉的人。

林默染的武功与他相比只是稍差了几分,所以当他用剑柄轻叩窗户的第一声,林默染就睁开眼睛从床上翻下,月凉如水,月影下的枝桠像湖水中摇摇招摇的荇菜。

“师兄。”仿佛隔着千年,林默染眼睫低垂,看不清表情。

“霍青在哪?”师兄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从胸腔发出的声音低沉磁性。

“呵!”冷笑声让阮翕不安,“他死了。”

阮翕道:“你胡说什么!”

林默染痴痴地笑:“红颜枯骨,他现在应该烂成一架白骨了吧。没看见萧京皇城百姓四处挂红绸吗?就是在庆祝他死了。这祸国殃民的再世妲己死了。”她装模作样地叹气,“可惜你回来的晚了点,不然就可以亲眼看着当今圣上亲手砍了他的脑袋。就在玄武门那,你来的时候经过那里了吧。那时真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他一个太监倒是死的体面。”

眉头深锁:“萧灵均的宫殿在哪?”

……

萧灵均大病一场,昨天的早朝也没有去,御医诊断是心疾。这活人硬是咳出血来,何况是九五至尊的血,太医院忙得团团转,只希望萧灵帝莫名其妙的疾病能来的快去的也快。

是夜,大殿中央的软塌上赫然放着一架白森森的骨架。萧灵均坐在旁边的地上,头发四散,骨节分明的手看起来没了血色,缓缓地摸上白骨,将脸紧贴着白骨:“你用这个办法怪我,你怎么忍心。”

“萧灵均!”

无视来人的声音,萧灵均伸手树起食指放在口边:“嘘!别吵醒了霍青,他睡着了。”

来人单手将萧灵均拨向一边,一脸诧异:“你说这是霍青?你这是什么鬼把戏!霍青呢?”

“霍青,”萧灵均突然眼神恶毒,“他该死,可是他怎么不肯等我一起死。”

“霍青真的死了?”阮翕看着疯疯癫癫的萧灵均,又看他猛烈地咳嗽,嘴角咳出一丝鲜血,可他不管,整个人开始魔怔了扑向霍青的白骨。

红颜枯骨,阮翕入目的一具白骨,再也不是那个陪着他爬雪山在草原上生活的活生生的人。

林默染正站在殿外,见阮翕出来道:“我还以为你连他的尸体都要一并带出来才会罢休。”她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我与你情投意合,为了和你在一起,师傅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么多年的情分比不上一具白骨吗?”

阮翕错愕。

林默染接着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进宫为妃,你以为随便逃去江南就真的可以随便选进宫里,以我的身手,我若是不愿,旁人能拿我怎样?我为你牺牲如此。你居然爱上别人。”

阮翕终于肯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林默染眼角滑泪:“师傅早就效忠皇上了,你不知道?也是,你的性子根本不会管这种事情。你对家族事业一点也不关心。我被送进宫,只是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你不会真以为萧灵均身边几位宠妃就只是宠妃这么简单。”

“呵……”林默染慢慢靠近阮翕,后者退了几步重新拉开距离,“我是守卫,慧妃是钱袋,良妃是靶子,连怜嫔也是颗棋子。”

“萧灵均哪里来的那么多兵马,”林默染站定,“除了薛家军、用慧妃家产招兵买马,还有就是你的父亲,武林盟主阮刑天的势力!”

看到阮翕眸子里的震惊,林默染似是满意:“真是江湖耻辱啊!”江湖人士素来不屑与朝廷打交道,阮刑天贵为武林盟主,竟然暗中支持萧灵均,确实是武林之耻。

“这么一想来,你的霍青不就是你父亲间接害死的吗?”林默染看着他瞪大的眼睛,第一次有复仇的快感,看着你痛苦,比我还痛苦,真是又爽利又痛彻心扉,如同撕扯着自己身体的皮肤,越撕越是想撕,“霍青作为萧灵均守住宝座的棋子,你父亲又是添砖加瓦者,他的死你父亲没有责任?”

扭曲的极为美丽的脸庞,反而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林默染在月色下,就那么静静地望着长身玉立的阮翕。她知道阮刑天和阮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好了:“你带霍紫走是霍青的意思吧,”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他是故意支开你的,你知道吗?他不爱你,他宁愿为了屋子里的那个男人去死,也不愿意和你一起走。”

他不爱你,他不爱你,如同魔音灌脑,阮翕提剑的手撑住额角,额上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沿着棱角分明的脸下滑。

剑落地,阮翕眸子清明不见,似走火入魔,又过了一会儿居然怦然倒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上近日来了许多怪人,一行大萧打扮的人骑着骏马,看举止形态、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之人。领头的草原上的少年脸上因风吹日晒而粗糙黑亮,两坨红血丝挂在两颊,似戏台上的丑角。他还没有见过大萧的人,听阿娘说大萧富庶多金,今个见到借宿在自家的这一群人果然有钱。然而说话做事与北塞人完全不同,那气质架势少年真是见所未见。要说他具体什么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稀罕。

“这里就是巴音雪山下的湖泊赛罕。”少年翻身下马,高亮的嗓子如同活力充沛的草原雄鹰。

“我主子问你赛罕是什么意思?”马上下来的人凑近中间一个穿着最为富丽的人,然后高声询问,中间的那人身量极高,修长健美,乌黑发亮的眼珠被半垂的眼睫遮住,长相是俊逸非凡但是看人时总是懒懒一瞥,可是自带气压,不怒而威。

“是美好的意思。”少年立刻回答。

手拿玉骨折扇站在中间那个人旁边的另一位大人,他眉眼微斜,自带一股风流,听见中间的人咳嗽了一声,脸上严肃:“你病还没有痊愈,何必急于一时。”

那人不回话,旁人也不恼,他径直走向湖泊,手里抱着白玉瓷瓶,好像仙人,少年心里想着,又见那人将瓷瓶的封口打开,将瓷瓶中的东西尽数洒进湖泊里。

“这么美的地方,难怪霍青想要在这里长眠。”谪仙般的人喃喃道。

潋滟的湖色,苍茫的草原,巍峨的雪山,美极!

霍青生前跟孙子林的最后一次对话,对话结尾就说想要把骨灰洒进北塞罕塞湖里,孙子林自然将此事告知了萧灵均,以为魔怔的萧灵均不会同意,不想他竟是连夜赶到北塞,将宝贝了一路的瓷瓶里的骨灰洒进波光粼粼的赛罕湖。孙子林想也许是他想为霍青最最后一件事吧。

“灵均,走吗?”孙子林其实不忍打破这一美好画卷,如玉公子立足于秀美湖泊之旁,陡峭山峰直插云天。可是宫中不可一日无主,他们离开了那么多天,是该赶回去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萧灵均,只有萧灵帝。”

孙子林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脸上无悲伤之色,只是好似带上了另一副面具。

“走吧。”萧灵均淡然道,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孙子林落在最后,他以为眼花,可是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竟是阮刑天的儿子阮翕。什么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是说一直都在跟着他们,不觉惊出冷汗。孙子林看看逐渐走远的人群,终是走向阮翕,阮翕正盯着湖面发呆。

“霍青要我谢谢你带走霍紫。”孙子林开口道。

阮翕无甚反应,连眼角余光都不肯赏给他,孙子林又接着说:“如果方便请你告诉我霍紫的下落,我会替霍青照顾好她。”

“不必,”阮翕终于说了句话,“我已经决定照顾她一辈子,收她做弟子。霍青应该也希望霍紫可以随心所欲地过活。”他仍盯着湖面,孙子林觉得他看出了阮翕的寂寥。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还是不要太伤心欲绝。”孙子林看他们一个两个痛苦不堪,不禁出口相劝。

阮翕并不答话,看样子并不想与孙子林交谈。孙子林看萧灵均一行快没了影子,便起身欲追上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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