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面具
从出国上飞机到坐上曹豆豆来接自己和张瑜的车，满打满算没超过一周，可是陆淮屁股挨上座椅，拉上车门的那一刻，感觉自己比拍了两个月的戏还累。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摒弃了自己多年端坐如钟的好风骨，闭上眼半瘫在了车子后座上。
“哇，老板，我从来没见你那么颓过。你怎么了？时差折腾的？”曹豆豆一边放下手刹，一边朝着后面飞快地看了一眼。
张瑜食指放在唇中，比了个“嘘”。
陆淮没睁开眼，先是“啊啊啊啊”地发出了抓狂的四声，把张瑜和曹豆豆分别吓了一跳，然后有气无力地说，“瑜姐，你真是把我害苦了。你现在就开始给我想个分手的通稿，这节目过完宣传期我要恢复官方单身。”
曹豆豆似乎明白了什么，哆哆嗦嗦道，“是被方若琳整成这样的？那姐姐是挺好汉的。”
“不可能。”张瑜一口回绝，“这官方默认了的恋爱，你才谈两三个月，像话么？起码过个一年半载吧。再说方若琳她肯配合你就这么分手么？她要是给你戴个单方面宣布分手的帽子，你准备怎么应付她粉丝的骂声？”
“你要我命啊，姐！”陆淮把眼睛睁开，侧过身子看着张瑜，“严重影响我工作生活了已经！”
“你把这节目录完，配合完宣传，躲着她就行了，偶尔发两条微博秀秀恩爱都可以不劳动你本尊，叫曹豆豆代劳。”张瑜说完对着曹豆豆的后脑勺说，“喂，听见没，提前给老板构思好哈。”
“好的。”曹豆豆点点头。
“喂，小曹，”陆淮接口道，“你是直的吧。”
小曹莫名其妙，张口结舌道，“……额，是……，什么情况？”他正在暗想老板对他的性取向有什么意见时，就听到陆淮又说，“请你以直男的视角给张瑜同志客观陈述下方若琳的杀伤力。”
“噗……”小曹喷出一个笑，“瑜姐，杀伤力是挺强的，大约相当于核弹，能移平大中规模城市。”
“哝~”陆淮摊了下手，“听见没？”
张瑜冷笑了下，“那不挺好。能真的把你攻破了，我还省得整天给你想办法遮着盖着的。”
“姐，你开玩笑呢吧。”陆淮以手做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会杀了我。”
“那就意志力顽强点呗。”张瑜顺口道，“把你们男人劣根性收收。”
“瑜姐，”陆淮正了正色，收了玩笑的表情，认真道，“我还真不是怕我自己忍不住把她给怎么了，我是怕我家那位受不了。我看出来了，他真介意，从来没那么介意过。他不是特自信的人，方若琳这款儿，有点戳他痛处。”
张瑜顿了会，说，“你能搞定她同时承认分手，我就帮你发稿子出去。”
陆淮想了想这个问题的难度，几乎要把头埋到椅背里去，微弱地应了句，“好吧。”
车里三人沉默了好一会，陆淮掏出手机，翻了个号码，给熟悉的阿姨打电话，“胡阿姨，哎，是我，您等会能帮我买点肉菜回去吗？您记下，两斤牛腩，一颗白萝卜，一颗红萝卜，茴香八角，肉桂、白芷、香叶、陈皮。哎，我家里还有大葱、姜这些吗？没有的话也买点哈，顺便买点青菜水果什么的，多买几种。哎，我下午回去，您帮我洗下哈。”
曹豆豆不由自主听出了满口唾液，问道，“老板，我身为一只没有家常饭吃的单身狗，能去你家蹭饭吗？”
陆淮挂了电话，嘴角挂了个笑，“小曹同学，下回吧。等下发个红包给你，出门右拐盘龙侠哈，不要来当灯泡。”
小曹同学哦了一声，“怪不得方若琳死皮赖脸想追你，又帅又会下厨……多金还宜室宜家……啊啊啊啊……”
张瑜：“……你真是直的吗？怎么听着不像？”
“铁直。”曹豆豆毫不犹豫的说，“不过想找老板这样的老婆。”
陆淮：“……”
张瑜一脸懒得理你们，低头打开邮箱翻了翻，对着陆淮说，“那什么牛肉萝卜的着急做吗？有空去公司签几个字吗？有几笔费用要你签。”
陆淮看了眼手表，“走吧。小曹。去完公司再送我回家，赶在晚高峰前。”
陆淮说完就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疲惫袭来，“我睡会儿，到公司叫我。”
曹豆豆开着车载着打瞌睡的疲累老板和经纪人晃荡在回公司的路上。另一边刘云丰和张离也在赶场子的路上，创意园有点偏，从发布会的场地里出来已经开了近半小时。
“没想到你唱歌挺好听的。你现在是表白上瘾了哈。”刘云丰拿起手边喷雾朝张离头发上喷了下，把他早上没来得及做造型的头发抓了抓。
“人家寸步不离在他身边，我能怎么办？”张离嘴角抽了抽，“我也不好意思老打电话查岗。怕他嫌烦。”
刘云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张离，你家是不是没镜子？”
“嗯？”
“要是缺镜子，哥给你去装个大的。你每天照一照，看看自己这张脸，真不至于忐忑成这样。”
张离听出来这是在变相夸自己，微微一哂，“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也好看，比我还好看，那谁，也好看。”
“哎呦喂，”刘云丰把头往椅背上重重一靠，“你可真是……没救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张离脸上几乎是崇拜式的表情，“我17岁出道，18岁成名，琐事都有人给我打理，吃饭有人帮我买，衣服有造型师配，我感觉自己什么也不会做。可是他不一样，他什么都会，上到公司大事，下到煮饭换灯泡……要说到演戏，他更加……”
“你怎么这么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刘云丰打断道，“你就想告诉我，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是吧。那你怎么不分手呢？哥我也是过来人，跟你说一句，要是心态不对等，你们总有一天要出问题。”
张离不作声了，车里没开空调，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身汗，把手心里出的一层汗偷摸摸地在车椅上擦了擦。
刘云丰看见这个小动作，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重心长地对着这个小朋友说，“哥哥跟你讲，理想的关系是，谁离开谁都能活，但是都知道不会离开对方，有这个信心，这种关系是最稳定的。你现在是，明明离开人家活不了，却整天胡思乱想，你这种情况，简直是小朋友谈恋爱！不成熟！你家那位能忍你到现在，我看是个奇迹。”
最后一句好似在张离心口上砍了一刀，给他直接说抽抽了两下。刘云丰本来就是有意激他，假装没看见。默不作声地按下了一点车窗，一股冷风嗖地灌进来。
张离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接着竟然从身上摸出来上回从刘云丰烟盒里拿的烟，放在鼻尖，嘟起上唇夹住了这根烟，活像只衔着肉骨头的大狗。
刘云丰目瞪口呆，“你还留着呢？”
张离好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默默地又把双腿架起放到了座椅上，头搁在膝盖上。顿时更像一只大狗了。
刘云丰登时后悔激他太过，怕等下拍广告不在状态，开始想办法往回找补，“那个，张离啊，我觉得他挺疼你的，你们才能在一起这么久。”
“嗯。”张离终于有了反应，把那根烟拿下来，塞入上衣口袋，“真的挺疼我。你说的对，是我不懂事。活这么大了，整天像个小孩粘着他，是该克制着点。”
刘云丰感觉自己打通了张离的任督二脉，让他忽然就开了窍，一点头说，“你想通了嘛。成年人谈恋爱不要那么戏剧化。”
谈恋爱的模式，其实跟年龄没多大关系，演艺圈里敏感的人多，狗血爱情剧并不少，刘云丰这么说，完全是感受到了张离也有狗血的潜力，预先给他往正路上别。
张离把刘云丰的话用脑子录了下来，循环播放，不断地劝说自己像个成年人。他戴着一张刚刚制作出的成年人面具，相当配合地拍完了广告。然后模仿着平日里陆淮面对粉丝的样子，顺当稳重地出席完了商家组织的粉丝见面会，有一句回一句地满足了媒体的发问。等他戴着这张出炉没多久的新面具回到家时，不怎么牢固的面具一下子就被迎面扑来的牛肉锅的味道给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