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父慈子孝
庐陵公主沉着脸,心情很差。
她这兄长不厚道,竟然将她做“借刀杀人”的“刀”。
“殿下,咱们何必掺和这些事情呢?”照看庐陵公主长大的傅母苦口婆心地劝,见周边没有旁人,她压低声音说,“谁坐那个位置,殿下不都是公主吗?”
庐陵公主撇了撇嘴说:“同母兄长,毕竟不一样。”可话一出,她又觉得不对劲,哪里不一样了?宁群玉不照样将她当刀吗?用的时候竟然不问问她的意见。他现在还没得手就这样,等他坐上那位置还了得?现在还能指着宁群玉破口大骂,等他成为九五之尊,别是跟历史上的公主一样,不给她晋为长公主吧,甚至将她贬为郡主?
庐陵公主越想越觉得糟心,她说:“我病了。”顿了顿,又给驸马泼了盆脏水,说,“被驸马气病的。”
庐陵公主的驸马挨打,很快便传遍大街小巷。御史们精神抖擞,又找到可以弹劾的事了,而且还不会触圣人霉头。于是,或是说庐陵公主不守妇道、或是痛斥长孙冲之无德的奏书,如纸片般飞入宫中。
燕王是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这传出对谁都不好,他更希望圣人不要去追根究底。眼见着骂庐陵公主的奏书越来越多,燕王怕庐陵知道后发火,直接闯到皇宫将真相抖出来。于是跟幕僚一合计,只能暂时委屈挨打的驸马长孙冲之了。
在燕王的授意下,长孙冲之上书请罪,说是他不守规矩、贪恋花丛,在外应酬不归,惹怒了庐陵公主,他毫无怨言。驸马都这样说了,大部分的御史就偃旗息鼓,原本也只是表现给承天帝看看的,证明自己并非尸位素餐之徒。
承天帝没有追究。
暗卫那处有人送来了消息,说庐陵公主打驸马并不是因为贪花好色,而是因为一窝猫。
承天帝:“……”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思考。
可哪想到没过多久,钟慧慧就来哭诉,说燕王有意要害他们母子。
承天帝身体差,脾气也日渐暴躁,一听钟慧慧说话,顿时怒从中起。可想到这儿子废物归废物,可是唯一长这么大的,又将怒火按下来,问道:“如何说?”
钟慧慧哭诉道:“燕王使人往宫中送猫,小皇子才几月,如果是因此惊魂怎么办?”
承天帝:“……”如果实在平时,他只会想这捕风捉影的事算什么?钟慧慧又在闹腾了。他知道钟慧慧因为钟家的事情跟燕王对上,有事没事会说讽刺几句燕王。哪些是真哪里是假他还是能分清的。他对钟慧慧的纵容和对燕王的不耐烦交织在一起,使得他没有因为钟慧慧的失言对他有任何责罚。
但这一次——
承天帝想到了庐陵公主和驸马的猫。
如果庐陵和驸马只是因为一点小事争吵,驸马为何要上书自污?
驸马被打伤后,是燕王将人带走的。要知道当初金陵和驸马有冲突,燕王可是将金陵的驸马痛打一顿的,怎么到了长孙冲之时就只维护驸马,而不顾妹妹脸面了?庐陵可是燕王一母所生的,燕王都为异母姐出头,不为庐陵出头,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承天帝内心深处疑虑重重,甚至无暇理会钟慧慧的哭闹。
他的神色阴冷,直接遣内侍分别前往庐陵公主府、长孙府上一问究竟。国朝驸马除非无后,否则不经公主允许,不可纳妾,他倒是要看看那吸引长孙冲之的“女人”是谁!
燕王府中。
燕王如遭晴天霹雳。
因为依据他对圣人的了解,只要不是闹出什么大动静,其实圣人不会插手管内帷事的,要不然金陵过去的生活也不会那般难了。庐陵不进宫,驸马已上书自责,这事儿就当揭过了,哪想到病歪歪的圣人还有闲心来管公主驸马的生活?这时候再推一个人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迟早都要露出马脚的。
难道是他想做的事情被圣人知道了?燕王有些慌张。
崔恩从容道:“小皇子安然无恙,只要大王一口咬定没有恶意,圣人不会将大王如何。”
能有什么证据呢?事情都还没发生呢。
庐陵公主虽然莽撞,可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管她如何威胁燕王的,等内侍来询问的时候,一概不提燕王有意谋害小皇子的事。至于她打驸马以及猫的事情,她振振有辞说:“找来一窝猫可只有四只,长姐那处我没有送去,可不是该罚吗?”
而那头被强行抬到宫中的长孙冲之,听圣人轻描淡写地问起猫,他哪敢抖露心中的恶意,只说是见狸奴可爱抱回,不仅仅是送入宫一只,金陵、九江公主府也得到了。这事儿好查,承天帝早拿到结果,他淡淡地问:“怎么清河那处没有?”
长孙冲之道:“怕惊扰了清河公主。”
清河多病,这话也算是有理有据。
承天帝一点头,冷不丁又问:“却不知那姬妾在何处。”
长孙冲之惊出了一声,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臣有罪。”
上书是假的,就算治他个欺君也没有问题。在承天帝的沉默中,他苍白着脸道:“臣与公主感情和睦,公主打臣,是为臣好。臣也没想到此事会传出去,御史们弹劾公主,臣不忍公主被苛责,便出此下策。”
承天帝不阴不阳道:“看来是一心为了庐陵了?”
长孙冲之回答“是”,低着头涕泗横流。
承天帝心中怀疑燕王,但这属于无凭无据的事情,长孙冲之和庐陵都那样说了,只能暂时将一切都放下。
清河公主府里。
得知一切的宁轻衣轻笑一声,慢条斯理说:“还是有些急智的。”弹劾庐陵是她推动的,只要骂庐陵的话够多,便能激得庐陵暴脾气发作。燕王和长孙冲之深知庐陵的性情,哪能让御史继续发言,只能让驸马出面,将一切都扛下来。
一般来说,公主府上那点事,跟驸马说开就算了结了。可得知真相的钟慧慧不甘心啊,她非要去闹腾一阵,平时圣人会嫌她没事找事,但要是圣人提前得到密报、知晓驸马和庐陵因猫吵架呢?燕王这“多此一举”怎么样都能惹得圣人疑心病发作了。
靠着这一次掰倒燕王是不可能的,但圣人这口气没法泻出去,迟早会找别的由头贬斥燕王。而燕王只会越来越惶恐,最后逼不得已走上宁青云的老路。
不管前朝还是本朝,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而已。
“燕王会谋反吗?”裴琢玉问,只有两个人,说话就肆无忌惮的,无所遮掩。
“他会的。”宁轻衣道,燕王没有选择。他在朝中的根基不算稳当,朝臣们认为他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而现在有了个更小的皇子——所谓“国立长君”,那只会是少数孤直之人的祈愿而已。在没有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朝臣们必定会选择孤弱之辈!燕王是不太聪明,但燕王已经开府多年,有自己的幕僚,他能有一个知会咿呀学语的婴儿好控制吗?
承天帝没有责罚燕王,但在朝会以及祭祀典礼上,明显地看出他对燕王的不满。
去岁祭天是由亲王、臣僚代为主持的,而今年冬至祭祀,燕王直接没了用武之地。
而且在朝会上,承天帝还开始选择周王的王府官,都是由朝廷重臣兼任的。如果周王能够嗣位,这些人就是帝王佐。周王才几个月大,只可能养在深宫中。早早地开府置幕僚……群臣不能不多想。
燕王本就心烦意乱,等到元日大朝会那日,圣人的一道诏旨,更是让他惶恐不安、无所适从。
圣人竟然下令,让皇后来抚养周王!
这对燕王和钟慧慧来说都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