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潭州
第七章潭州
俞永下了马,走近向晏岫行了臣礼,“公主殿下。”
晏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的身份对于俞家父子来说,早就不是个秘密,在她离府之前,太子殿下就和俞永通过气,“俞刺史不必多礼,我并非昭宁殿下。”
俞永摇头,“太子殿下和小樾认为你是,你就是。”
白芷见来认识俞永,后退几步,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俞刺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俞永直起身子,只是常年征战,他的腰背微微弓着,难以挺直,他面容严肃,对着任何人都无笑颜,“小樾今日原想来送你,但是事务缠身,恐怕来不了了。我作为他父亲,代他前来,有些话想与殿下说明。”
晏岫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有些紧绷。她与俞樾的关系,被发现了吗?
抛开昭宁公主的身份,她是晚辈,“俞刺史请说。”
“小樾从前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他自小开朗,爱玩闹也爱笑,只是那年他与他母亲深陷敌营,他母亲为救他而死之后,他便沉默寡言许多。后来他小小年纪又到皇城为质,受了诸多磨难,回来后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但却与谁都不交心。”
“他和太子殿下的那些事,我也都知道,只是我对他心有愧疚,多年来放任他做了些欺君罔上的事。”
俞永说到这儿,锐利的目光扫过晏岫的脸庞,“如今甚至胆大包天,为了你,他连太子殿下也要忤逆。”
晏岫听明白了,后背开始发汗。俞永看似承认她公主的身份,礼数不差,但实际上,他在俯视她,审判她。
“所以俞刺史今日是为责怪我,或是要拆散我们。”
要是两年前,面对俞永的质问,她很可能战战兢兢,无话反驳。可这两年,她数次游走在生死之间,如今更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提着脑袋生活,她连死都不怕,更不怕所谓来自长辈,或权威的斥责。
俞永看着她,缓缓摇头,“这是我作为父亲的担忧而已。”
“你们父子间的事情我了解得并不多,俞樾也很少提起,我不应该妄加评判。但俞刺史,你的慈父之心用在这里,显然用错了地方。他小时候,需要你的时候,你并未给他应有的保护和关爱,如今他已成年,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你又何必横加干涉。”
“可你们俩如此行事,那是把自己的性命悬在刀尖之下!”
晏岫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她是否有澄清身份的一天,谁也未可知。而如果她的身份不白,她便永远是名义上的刺史夫人,她与俞樾之间的关系会被世道公理所唾弃,所不齿。
太子,哦不,如今的皇帝陛下,会为了成全他们而毁了自己手上的暗棋吗,他会让晏岫放弃昭宁公主这个身份,从而放弃青州的军权吗?
晏岫哂笑,“俞刺史,您一生为大义而活,我始终对此心生敬佩。可我不是这样的人,俞樾也不是,我们不仅仅为大义而活,我们也为自己而活。你可以为了保护青州军民牺牲自己的妻儿,可我不会。若连自己的亲人爱人都无法保全,谈论世道公义是否太过空泛。”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我只是一个风水师,尽我所能为百姓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这些事,就算没有我,大煦也总有能人可为。可对于我的亲人来说,我是唯一存在的。”
晏岫说完擡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既然俞樾有事来不了,我便不等了,先行告辞。”
她飞身上马,和白芷一同离去,一路向北,朝着潭州奔赴而去。
另一边,俞樾带着人追查那块金饼。短短几天时间,他带着人在整个江南道四处搜寻,一一追溯金饼的来源。
黄金在大煦是个稀罕物,大部分的黄金都供给朝廷使用,皇帝赏赐、官府交易,或用于和其他国家进行通商贸易。
而在民间,黄金并不多见,大多在富商显贵之间流通,偶尔也有百姓家用于典当的黄金首饰。
俞樾知道,随着朝廷这些年对黄金的管治权责分散,黄金在黑市中也十分多见,多为民间走私。
所以他扮作富商,一一走访查证,最终确定了这种浅黄色走私黄金的来源,潭州。
潭州地处江南道边界,往西北走是山南道,往西南走便为岭南道。
晏岫赶到潭州的时候,已是傍晚,卡着宵禁时间入了城,避免了露宿城外。晏舆在城门口等了一整日,他接着人,便将包袱接了过来,“新租的院子在城南,这里骑马的人不多,我雇了辆马车。”
马匹被寄养在城外,几个人坐马车回到了他们在潭州的新家。
陆咏这人有个十分怀旧的癖好,以至于他们一年来住的每一座院子从布局到装饰都大差不差。
成功落定潭州,接下来的探矿工作便要开始着手了。
每到一个新的城市,他们都会先参考大煦舆图,加上自己走访,最终确定此次要探查山脉。潭州也不例外,不过因为中秋的原因,晏岫和白芷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陆咏已经带着晏舆将潭州走了一遍,绘制了一份勘探舆图。
“别看潭州地方不大,周边山脉可不少,层层叠叠的。恐怕比起江州还要花时间。”,陆咏指着舆图,“根据我粗略地观察,这几座山脉伴生有赤铁,又是吴江的上游,可以作为重点勘探对象。”
陆咏将他勘探的情况一一阐明。
晏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舆图上空白的地方,“这个地方怎么断了?”
陆咏一拍脑门,“我就知道你要问,这里啊没路。据说是之前出了盗墓贼,将山路炸毁,自己也死在了里头。这后面的山上因此时不时会发生山体滑坡,再加上被百姓认为不吉,后来这一带的百姓便都迁居了。”
长达一个时辰的讨论结束,晏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勾住白芷的脖子,“走,白芷,出门逛逛去。”
晏岫爱热闹,每到一个地方总免不了到处去转转。
可白芷还没回答,晏舆先站出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晏岫伸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跟着我们去干嘛?”,晏舆从前也不爱跟在她和白芷后面打转啊。
“最近潭州不安全。”,晏舆向来言简意赅。
晏岫有些疑惑地皱皱眉,就听见陆咏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前两日,城里出了桩凶杀案,死者是个年轻女子。不过也没什么,出事的第二天就已经有人认罪伏法了,这位姑娘的表兄意图不轨后杀人泄愤。”
陆咏拍拍晏舆的肩膀,“这凶手都抓捕归案了,你还担心什么?”
“不是死了这一个。”,晏舆声音低沉。
第二天一早,白芷出门买菜的时候特意打听此事,这才知道,前段时间死的那姑娘已经是这两年以来死的第三个了。
这个频率,说是连环作案,好像有些说不通,且这几桩案子的犯人都是投案自首,早就关进大牢准备秋后问斩。
不过这潭州城不大,却一连两年出了几桩命案,死的都是年轻女子,不免传出些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