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凭你就更没道理了。若非你姓夏,朝廷还要用你哥,我会选你当驸马?”
这话说得太狠绝,夏鹤骤然失了从容,眼神森冷得可怕。
“既然不是因为吃醋,”他的声音逐渐变得生硬,“那就是因为我找来的人,你才不肯用?”
祁无忧没有否认:“我答应让她留下还不够吗?是你得寸进尺,要我只能二选其一。真论起来,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留下。”
“你并不信任我。”
“谁让你这么急不可耐。才刚与我成婚几个月,就迫不及待地朝我身边伸手。”祁无忧自有她的道理:“你今天要换我的医官,明天是不是连漱冰照水都要换掉?”
医官这个位置太过敏感,她不能不谨慎。如果她的医官真与夏鹤互为表里,那就无异于将自己的脉案交到他手里。她是痛是痒,吃的什么药,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毒杀她也能变得轻而易举。
祁无忧倏地疾言厉色,振振有词:“你逾矩了你知道吗?!”
夏鹤不动神色,并不作答。
这一刻,他总算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在祁无忧心里,他还不如一个不三不四的医官值得信任。
横直“逾矩”是坐实的罪过。
难消君恩是这样:她瞧你不顺眼,成心寻你的过错,那你多看她一眼都是逾矩。但她要是打心底里喜欢你,再“逾矩”也是他体贴入微、她宠信纵容的表现。
晏青屡次干涉她的婚姻,却从没听过她怪罪他逾矩。可见一斑。
夏鹤感到讽刺,神态一下变得凛若冰霜。
“你既然不信任我,也对我毫无感情,”他冷眼迫视着祁无忧,“为什么愿意和我欢好。又凭什么说你我的婚姻一定会幸福?”
祁无忧不甘示弱:“我愿意和你欢好,就一定是因为喜欢你吗?!”
但幸福的前提必须要有爱吗,她也答不上来。
她爱着晏青的时候,并未深刻感到过幸福。倒是跟夏鹤在一起的时候,快乐的瞬间虽然短暂,但她却尝到了一丝幸福的滋味。
爱与幸福大抵两不耽误,而且也是两回事。
另一边,夏鹤也霍然想起自己还有令人垂涎的容貌。认清祁无忧只是贪恋他的皮囊,他的脸色更冷了。
而祁无忧一想到被夏鹤误以为她先对他动了心,顿时恼得厉害。
她唰地站起来,“看来之前我们没说清楚,干脆今天来立立规矩。”
她走到他面前,来回踱着说:“咱们两个在一起之前本来就是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你是为了夏家的利益,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婚后只有和睦共处才能达到联姻的目的,不是吗。但是我不能喜欢你,也不能跟你生孩子,你也不能过问我的一切。不过在这个前提下,我们还是要当世人眼中幸福的夫妻。夫妻之间该做的事、要做的事,一样都不能少。”
祁无忧说着停下,想了想又慢吞吞地说:“我也不会总把你当臣子,而且我答应你,会当一个像样的妻子,不至于让你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她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也够有诚意了,但夏鹤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从桌前起身,随时要走。
“你是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招招手就有数不清的男人可以满足你。”他眼神漠然,唇部线条也仅仅绷着,“没有什么夫妻之间该做的事。不是非我不可,就别再来折磨我。”
迟迟钟鼓初长夜,殿外清晖与窗里灯火交织,照得二人之间花影幢幢,却未有一丝诗情画意。
祁无忧怔愣了一会儿,方知道夏鹤这张女娲精雕细琢的脸庞毫无神采时竟是那么无情。他近在眼前,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呆愣了片刻,随即怒不可遏:“你管这一切叫折磨你?!”
除了晏青,她还从没对一个男人这么用心,这么好过。
但夏鹤不以为意。
“意思就是,如果你仅仅想要一个解闷的男人,另嫁也好,养面首也好,跟你那些裙下臣暗度陈仓也好,”他说,“只要别再抓着我不放,随你怎么胡来。”
夏鹤说,她想各过各的,那就各过各的。不过他比祁无忧还要绝情。若彼此决意互不干涉,就连身体上的欢愉都不要共享。
甚至:“若你一定需要姓夏的男人,想必我大哥会更得你的欢心。”
这叫什么话。
祁无忧从出生起就身份尊贵,还几乎没有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过,而且还是她的丈夫,一个地位不如她的男人。
她僵立着瞪着夏鹤,心里一阵兵荒马乱,无措极了。
她没经历过两情相许,片刻之间想不明白夏鹤为什么不领情,还突然这么无情。
夏鹤没有等到回应,从她的神情中也看不出悔意,于是不再留恋,一语不发越过她,走向了殿门。
漱冰照水和濯雪一直守在外间。听到里面闹得不愉快,都习惯了,但谁都没料到夏鹤一个人阴沉着脸拂袖而去,就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色已深,他能去哪?
她们忙放下手里的活,若无其事地进到里间,方知小两口这次闹了个天崩地裂。<
祁无忧一开口,嘴唇都在哆嗦:“他要走就走,走了就别想回来!今天开始,我要跟驸马分院,而且是我赶他出去的!”
冰水雪三人相顾失色。
漱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竟生了这么大的气?”
让一个男人无情拒绝了的话,祁无忧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且不提那个男人还是她的丈夫,简直要多丢脸有多丢脸,要多悲愤有多悲愤。
她背过身子,一把伏在榻上哭起来。
这下谁都没了主意,个个使出浑身解数给她擦泪抚背,好说歹说才勉强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