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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

见面

父亲猛地擡头——刘姿的祖父当年抛妻弃子,给家族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刘姿摇头,声音坚定,"他比任何人都痛恨逃避责任的人。"

她调出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文靖在瑞士复健时,满头大汗地用左手练习系鞋带,失败了十几次仍不放弃。

"右手的神经损伤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但他从没想过逃避。"刘姿轻声道,"他说......要学着用左手给我煮咖啡。"

母亲的眼圈一下子红了。父亲沉默地看着视频,突然问:"他父亲现在......"

"前段时间在机场见过。"刘姿抿了抿唇,"他想补偿,但文靖......"

"不肯原谅。"父亲了然地点头,叹了口气,"这孩子活得比谁都清醒。"

夜风掀起窗帘一角,远处传来渡轮的汽笛声。刘姿突然发现,父母的目光中除了心疼,还多了几分柔软的认可。

"明天中午十二点,江南轩。"父亲站起身,轻轻按了按女儿的肩膀,"让他别紧张,就是......吃顿便饭。"

刘姿眨了眨眼,突然扑上去抱住父亲:"谢谢爸!"

父亲僵硬了一瞬,随即无奈地拍着她的后背:"多大了还撒娇......"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

母亲在一旁微笑,手指轻轻梳理女儿的长发:"明天带束白菊吧,顺路去看看他母亲。"

刘姿把脸埋在父亲肩头,悄悄红了眼眶。她知道,这扇对文靖紧闭多年的家门,正在为他透出一线光。

与此同时,文靖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苍白的脸。刘姿的对话框始终停留在那句「明天见」。他点开相册,划过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十五岁的他站在老房子前,身旁空着的位置本该有外公的身影,此刻却只剩下被岁月褪色的砖墙。

轮椅的金属扶手冰凉刺骨,他伸手摸了摸右臂的疤痕,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外公时,老人握着他的手说:"别活成孤岛。"

窗外月光如水,文靖轻轻闭上眼睛。茶几上的石榴糖罐子泛着微光,那是他唯一留下的、带着温度的记忆。

江南轩的包厢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转盘中央的白菊上。文靖的轮椅停在餐桌旁,后背绷得笔直。刘母正细心地给女儿剥虾,沾了酱汁的虾仁放进刘姿碗里时,还顺手擦掉她嘴角沾到的酱料。

"小姿从小就爱吃虾,但总懒得剥。"刘母笑着对文靖解释,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十岁时因为偷吃带壳的虾仁,半夜急性肠胃炎送急诊......"

"妈!"刘姿耳尖泛红,下意识抓住母亲的手腕,却在接触到文靖目光时突然僵住。

文靖的左手悬在茶杯上方,指节微微发白。他注视着那对母女交叠的手,刘母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和他母亲生前戴的那只很像。

"文靖?"刘父递来的茶点盘停在半空。

"谢谢。"他猛地回神,左手接过时差点打翻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在固定带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刘母突然起身,抽了张纸巾递过来:"小心烫。"她的手指碰到文靖的手背,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护手霜香气。

文靖呼吸一滞。这样简单的触碰,却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用凉毛巾敷他额头的感觉。太久远了,久到像上辈子的事。

午餐在看似融洽的氛围中继续。刘父问起他的工作,刘母关心他的康复情况,刘姿在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直到刘母说起养老计划。

"我们在墨尔本买了套小公寓,后院种了棵梨树。"她给文靖添了碗汤,"等小姿有了孩子,我们就回来帮忙带......"

银勺撞在碗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文靖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左手,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永远给不了刘姿这样的圆满。

残缺的右手,破碎的家庭,连拥抱都要小心翼翼避开固定带。而刘姿值得拥有完整的人生,像现在这样被父母宠着,将来会有健康活泼的孩子围着她喊妈妈......

"我去趟洗手间。"他突兀地打断谈话,轮椅转得太急,撞到了身后的屏风。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文靖用冷水拍打脸颊,水珠顺着下颌滴在衬衫领口。门外传来刘姿担忧的声音,他只能含糊应了声"马上好"。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昊的短信:「见面还顺利吗?」

文靖盯着那几个字,突然想起机场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原来血缘真是讽刺的东西——他终究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用逃避解决问题。

可这一次,他必须清醒。

回到包厢时,刘母正在给女儿整理衣领。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过去二十八年她们从未分离。文靖停在门口,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横亘在门槛上。

"抱歉,康复中心临时有预约。"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我得先走一步。"

刘姿倏地站起来,筷子掉在地上。她太了解他了,那双眼睛里的慌乱和疼痛几乎要溢出来:"我送你......"

"不用。"文靖微笑,甚至礼貌地向刘父刘母点头致意,"你们难得团聚。"

轮椅碾过掉落的筷子,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转身时听见刘母小声问"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而刘姿的回答被关门声截断。

走廊的空调开得太足,文靖打了个寒颤。电梯镜面映出他僵硬的背影,左手上还沾着刘母护手霜的茉莉香。

这种香气他记得。十五岁那年,班主任帮他申请助学金时,也曾这样轻轻拍过他的手背。那天放学后,他在操场角落蹲到天黑,因为太久没被人温柔触碰,反而疼得想哭。

电梯缓缓下降,文靖摸出手机,删掉了昨晚写好的短信——那封关于婚期的长信,终究没能发出去。

刘姿追到酒店大堂时,文靖的轮椅已经消失在旋转门外。她攥着手机站在原地,呼吸急促,耳边还回荡着母亲惊慌的询问:"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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