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改变
是的,这对于维克托而言,的确没有什么区别的。
作为现在这样的某种存在,感觉不到的温度、超过常人的体力、很难受到普通的外伤、能够拥有多出一倍的训练时间,除了这些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的改变,他也就没有什么了。维克托滑进冰场,倚在边沿上,暗暗勾起一边唇角,从法国站之后就像雨后春笋一样生根发芽的自嘲又一次现形。而后,他又继续牵动起面上的苦笑,也是,又何必掩饰自己的心情呢?这个时候反正也没有人,会突然出现在冰场看见自己。
前几日的将时间压迫到了极致,维克托回到圣彼得堡郊区的城堡之后,因为霍森菲尔和莫洛斯有意识地放松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这在以前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为了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维克托几乎是逃离了城堡,他并没有带自己的CD,今天又到了该练习一直没有成型的阿克塞尔四周跳的时候了呢!
每一次独自钻研完全没有参考的阿克塞尔四周跳,他都会一直练习到精疲力尽,才被安德烈管家或者是霍森菲尔捡回去。就好像是一种发泄一样,好像在这样不停的重复之中,内心被血族的特质放大了的沮丧和郁闷难过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更确切地说,是身体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作为一个尽职的扫尾者,今天安德烈管家在把维克托弄出冰场的时候,仍旧没有忘记清理干净冰上留下的痕迹。也是因为这样,一直以来都给雅科夫、尤里、米拉他们甚至是勇利造成了一种错误的印象,那就是,似乎这大半年来冰场的工作人员变得敬业了很多。
没有一个人想到那个失去联系了许久的人身上。
但是维克托却是可以从马卡钦那里得到关于勇利的信息的。
“主人,勇利主人一整天都在练习。”
“勇利主人有些难过的样子。”
“自从勇利主人从日本回来之后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
“很久没有听见勇利主人提起主人了……”
“勇利主人准备比赛真的超级努力的!”
……
“主人主人,我可以听见小维说话了,似乎和换回这个身体有关不知道主人可不可以看见啊!”
这些有关勇利的事,都是维克托通过使魔的契约“听到”的。当听到勇利完成了两个节目的建构的时候,维克托已经从力量缺失的状态中缓了过来。他抬起手捂住半张脸,尽量地咧开一个有些发凉的心形嘴。勇利终于可以完全地、从各个角度地独当一面了,不需要自己也可以完成自己的作品了,这当然值得高兴,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就是无法笑出来呢?
短短不到三天又一次意识到的变化几乎让维克托无法招架。而此时,他无法克制住自己心心念念地惦记的勇利,已经准时地出现在了冰场。
这些天,勇利已经第二次完善了自己的自由滑[克劳狄奥幻想曲]和短节目[HalfwayThroughTheEarth],现在他所需要的就是细节上的问题,还有进一步注入更深刻的感悟。而雅科夫,他非常守信用地没有把维克托对他说的任何事情告诉勇利,只是尽职尽责地,替维克托教导他这个学生的学生。
也许是心有灵犀,就如同马卡钦告诉维克托的,勇利用着同样的方式,去让自己忘记内心的不安和难过。他踏进冰场的时候,实在是有点早了,勇利愣了一下才发现,现在只有雅科夫在冰场出入口边的第一排第一个椅子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就连平日里时常对着雅科夫怒目而视的莉莉娅都还没有出现。
“那天说过了的跳跃还有动作上的细节都练到什么程度了?”雅科夫这样问。因为他带的学生实在是不少,所以经常会采取这种指出问题之后,让他们自主练习,在不定期检查的方法。这大半年下来,勇利倒是也习惯了。
他将自己的CD放入机器中,一面有礼貌地和雅科夫打招呼,“嗯,已经有很大的改进了,我来一遍请您看看吧!”说着就摘掉了自己的眼镜。
雅科夫点点头,“那好,来得早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先是[Halfway]吧!”然后,这个严肃的小老头便又原地不动保持沉默了。
勇利乖乖地滑到指定点,双脚站立在冰面上,右手就好像在扶着老式贵族的黑色礼帽。他微微低头,却侧过脸凝视左手、还有那想象中的黑色礼杖点向的方向。
这是勇利从未尝试过的另外一种风格。当初在设计这个动作时,没有了维克托的编排,独自完成编舞对于他而言,这就成了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挑战。就连最开始的那个动作都让勇利头疼了很长时间。但是,在书房里和莎士比亚他老人家的著作亲密接触了两天两夜,最后勇利到底还是成功地想出来了这个意味深远的开始动作。
经过上一个赛季,勇利已经看到了打破自我局限的重要性,从前一向倾向于芭蕾的他也开始不断尝试别的舞种了。这首[HalfwayThroughTheEarth]就在交响乐奠定的庄重基调上又融入了英国传统莫里斯舞的步调,这是吸收了雅科夫教练的建议,旨在营造出一种对话意识的结果。也可以给人留下,自由开放的东方年轻人突然间闯入莎士比亚庄严的古典世界的新奇感。人们常说当局者迷,也许这样的角度,以一个外来者的视角去看莎士比亚和古典世界,更能体现出一种不一样的美感来吧。勇利作为东方人,用自己的理解去演绎一名西方绅士,就是想要营造出一种文化交融与对撞的感觉来,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意味。
音乐声响了起来,曲子是维克托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找肖斯塔科先生谈好并拿到成品的,因此上勇利经常在训练结束之后,会由这个而想到维克托。
不过,在训练开始之后,高强度的任务可不会给他喘口气时间,来想他不知道是否还算是恋人的恋人。
开始的时候是一段富有日本传统色彩的散板,那是十七弦筝和陶笛的声音。当初肖斯塔科在创作的时候就询问过勇利,他的国家有哪些传统乐器,并且各自的音色是什么样的。而现在雅科夫听到的,就是肖斯塔科先生融合了日本“邦乐”和“洋乐”的作品了。
黑发的青年垂下手臂,在冰面上开始滑行,同时,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勇利的表演得分一向是近乎于完美的满分,他此时此刻,表现着东方的少年初入古典世界的迷茫神色之中,就带入了自己刚刚来到俄罗斯时的忐忑心情。用自己的情感去完成节目,这本来就是勇利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优点。
他转过身去,慢慢地平滑再变成倒滑,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张开手臂,这一段用的是大切分套日本传统双音的音型,偶尔带有英伦半岛风格的三连音则像《精灵之舞》里的那样,好像是初来乍到的少年眼中,古典国度里一个又一个的小小光尘,极微小却又非常美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十七弦筝和陶笛的奏鸣里又响起了轻柔的弦乐四重奏,带着些遥远而庄重的味道。
也许勇利的表演是真的能够让人感同身受,就连刚刚还一副挑剔的事情审视着他的雅科夫教练,都在看到这样的表演之后微微地舒展了一下眉头。
“哼,就是不知道跳跃是个什么样子,”口是心非的小老头这样嘟囔着,一面紧紧盯着场中正做着燕式滑行的勇利,“希望不要又和上个赛季初那样……”
然而当雅科夫从头看到尾之后,把这段节目中的三个四周跳和阿克塞尔三周跳拎出来想过一遍之后,十分不爽地发现除了最后的联合跳跃之外,倒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勇利,换足落冰的时候注意力度,再稳一点!”雅科夫总是不会夸奖别人,特别不会夸奖自己关心的后辈。就算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已经很不错了,脸上表现出来的,也只是眉头皱得不那么深而已。
这要是让不熟悉他的人看了,绝对会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不过,经过了这大半年的相处,勇利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不熟悉雅科夫教练”的人了,他用将近一年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这个小老头的性格。
勇利毫无异议地点点头,接受了雅科夫的意见还有指导。
说了这么几句之后,雅科夫就又恢复了抱着臂坐在一边的姿势,示意勇利开始他的自由滑。
于是他听话地按下遥控器的按钮,然后又回到了冰场中间的准备位置,做出表演开始的动作。
单脚站立,另一只脚虚点着冰面,勇利同一边的手臂屈起,搭在另一侧的肩上,手肘向上随着抬头的角度扬起,另一只手握拳,在身体的后侧方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嗯,是一个高傲的姿态,就和克劳狄奥本人差不了多少。
音乐声从音响里流淌出来,属于[克劳狄奥幻想曲]的节奏就充满了整个冰场。虽然这首乐曲名为幻想曲,但作曲者却别出心裁地并没有使用自由洒脱的幻想曲式。
这是和[HalfwayThroughTheEarth]迥然不同的曲调风格。作为一个东欧世家成员的雅科夫当然知道,如此轻快的三拍子,正是交响套曲中,经常作为第三乐章出现的谐谑曲式。
谐谑曲的速度一般介于快板和小广板之间,活跃的节奏对勇利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挑战,但难的是如何将短短四分多钟的自由滑表现出人物克劳狄奥的戏剧性和故事感。
这种效果与[YURIONICE]相通,但又不完全一样,谐谑曲要的更多的的感觉是像喜剧一样的讽喻感和舞曲性,大概对于勇利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吧!
既然采取了纯粹的古典音乐曲式,在配器方面肖斯塔科先生也便使用的是纯粹的交响乐团配置。他直接找到了圣彼得堡爱乐乐团曾经共事过的同事,很快就将CD送到了勇利手上。经过这些时间里的练习,勇利也大概找到了一些感觉,但是还不够,这是他心里有数的。
有点心虚的勇利看了一眼雅科夫,然后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扔到一边,认真开始表演。
他放下原本扬起的右臂,在手肘的带动下向后方舒展,同时左手上举,单脚蹬冰开始滑行。然后又张开了双臂,接上一个燕式滑行。
不同于短节目中对同种四周跳的个数有严格的限制,自由滑中是允许相同的跳跃多次出现的。因此在[克劳狄奥幻想曲]中,勇利一共设置了四个四周跳,分别是一个4S、一个4F,还有两个4T,不过其中有一个后外点冰四周跳是后接3A的一组连跳。除此之外,在节目的中间及后半还有两组三周跳的联合跳跃,和两个单独的三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