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梦靥

双目猩红，青面獠牙，血迹在脸上蔓延成诡秘的纹路。

这才是一只真正的厉鬼。

池光看着那张青白的脸，久久无法回神。

巴掌大的脸颊像是刷了一层白浆，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妖邪的光，空洞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在池光眼中，却如同被撕裂的洞口一般，鲜血淋漓，令他无法直视。

池光的心脏隐隐作痛。

这一切都是他所不知道的，玄清水的过去，在这可怖的梦靥中，一点一点呈现出来。

饥寒交迫的冬天、被人肆意欺辱打骂的过往、漆黑不见一丝光亮的暗处……这就是令玄清水恐惧不安的东西？

在这片静谧的空间，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池光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抚上女鬼苍白的面容，却如同隔了一层屏障，任他如何动作，对方毫无察觉。

看来，他在这个梦靥中既不是人，也不同于鬼。

池光的眉头拧起，忽然白影一闪，女鬼猛然从房檐上落下，池光下意识抬手，刚伸出手就意识到不对――他现在没有实体，根本接不住玄清水。

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内，惨白面容倏然落下。

看着胸前那张越发靠近的脸，饶是池光心中也不免慌张。

凄厉的叫声猛然响起，池光胸腔一震，瞪大双眼，女鬼的身体自他胸口穿体而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胸腔中嗡嗡震荡开来。

紧接着，仿佛什么东西被剥离开来，池光回神后忙转向背后，恰好看见一道白影窜入地下，整个房间重归寂静与黑暗。

“玄清水！”

池光想也不想，猛然施了个遁地的法诀，等到身体一沉坠到地下时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涌上一阵狂喜。

他的法术能用了！

心中的喜悦还没维持两秒，忽然脚底遇到阻碍，池光落在了地面上，他忙向着四周看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看不见边际的阴暗地下，四壁铺满坚硬的砖石，如同一方坚固的囚笼，莫名令人胆颤。

明明是荒废已久的深宅，此处却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息，混杂着一阵甜腻腻的花香，即便是阴曹地府也没有如此令人作呕的气息。

死人之地，活人之狱。

池光的心跳声猛然变大，他的嗓子干涩得厉害，良久，指尖窜上一簇火苗。

微弱的光线照亮一角土地，惨白的面孔猛然在面前出现。

池光吓了一跳，想想玄清水看不见自己，便又镇定下来。这时，却见那苍白面容微微抬起，呆滞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女鬼开口，嘶哑的嗓音像是被诅咒的提线木偶：

“你……是哪里来的鬼？”

……

玄清水不知道自己这样混混沌沌地活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着。

胸腔没有半点起伏，身体和四肢日渐冰冷。只能看到黑白两色的双眼凝视着满地的尸体，却半点恐惧都感觉不到，在这时间的流逝中，仿佛连头脑都不明晰了。

她在空荡荡的宅院中游走，最终，又回到原地，抱膝坐在墙角。

身旁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在这沉寂不变的死地，格外引人注目。

玄清水缓缓转头，僵硬的骨骼摩擦着，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却没引起她的半分注意――反正，她已经没有痛感了。

高大的影子一动一动的，格外新奇，玄清水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难以自抑。

“你……是哪里来的鬼？”

池光心中一动：“你能看见我？”

玄清水抱着双膝，点头，又缓慢道：“同类。”

铁青的脸斜了斜，没睡醒似的。

池光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没那么吓人了，径直走到玄清水身边坐下，长舒一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

玄清水不解其意，她猩红的眼珠盯着池光流畅的动作，最终，又缓缓把头转了回去。

身后一片漆黑，池光视而不见。

良久，玄清水缓缓动了。

“很奇怪。”她嗓音微弱，时断时续地缓缓述说，“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可是刚刚，好像全都记起来了……”

池光呼吸一滞：“什么？”

玄清水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他手上那一簇光芒，指着前方问道：

“你能……照亮那里吗？”

鼻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息，池光好像明白她想看什么，默默将光团变大，附近的黑暗被驱散，露出两人面前堆积的尸体。

方才，二人就是面对着这几具尸体。

池光眉头刚刚皱起，忽然眼尖地看见最上面两具尸体的面容，顿时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