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解脱
她不愿去见周冶,周冶却来找了她。
这几日天气暖和起来,周冶的面色也变得红润了些。
苍叶一见是周冶,便自觉地退了下去。
沈如茵上前将周冶扶坐在椅子上,开口道:“此次回了苏安,你便在那里定居下来可好?那边气候最好,又有人照料你,我能放心些。”
“此事不急,”周冶拉着她让她在旁边坐下,“我今日来,是有别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想必苍叶已经告诉你了,二殿下也是为你好,你莫怪他。”
“我怎么会怪他,”她垂下眸子,“我是无颜面对他。”
“就算不是为你,他也会这样做。”周冶将手放在她头顶,拇指缓缓摩挲她的头发,“他是识大局的人,该如何做,他有自己的决断。”
沈如茵沉默地点了点头。
周冶继续道:“京城那边已下了诏书,消息今晨传到侯府。殿下今后改姓白,禁用‘扶’字,革除王位,承和固侯爵位。”
说罢他又感叹道:“身为皇子承袭母族爵位,即使翻遍史书也绝无仅有。可此事几个家族乐见其成,皇帝也乐见其成,再加上白家自己的权力,满朝上下竟无一人提出反对。”
沈如茵倒不十分惊讶,“这本就是意料之中,不是么?”
周冶叹了一口气,“这朝局的确该彻底清洗一番了。”
“周冶,”她忽然唤他,“你是不是去了宗祠?”
周冶缄默片刻,才答道:“是。”
“我想知道,他究竟用什么理由来将我逐出白家?”
周冶看着她,一言不发站起身,眼见着便是要走的模样。
沈如茵连忙拉住他,只听他道:“此事你不必知晓。我乏了,你松手。”
她有些恼,“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冲到宗祠去!”
周冶停住,回身看她,那双狐狸眼未如往常一般邪邪吊起,而是平和地舒展开,瞳孔颜色深沉,让人莫名忐忑。
他伸手将她的头按在怀中,让她不能看见他的神情。
良久,沈如茵听见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不要怪他。”
她想将他推开,却怕太用力伤到他,最终没能挣扎出来,无奈道:“你得告诉我他究竟说了什么,我才能确定要不要怪他。”
周冶闭上眼,按在她脑后的手更多了几分力气,最终吐出那五个字――“非正统所生。”
沈如茵怔住,强烈的怒意席卷入脑,让她两边太阳穴火灼般刺痛。
宁扶眠……他怎么能!
他明明说过他很敬爱白洛,他明明承诺过不会侮辱白洛的名声,如今他竟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怒气喷薄,她猛地推开周冶,站起就要去找宁扶眠,却被周冶用力扯住。
“你放开我!”她揪着衣裳的手指白得骇人,“我就算是再无耻,也不能依靠牺牲母亲的名声苟活于世!”
“茵茵……”周冶承受不住她的力气,面色也趋于苍白,“茵茵,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沈如茵声音太大,几近嘶哑,“这一次他做得太过分!”
周冶还想劝几句,忽觉手上一松,眼前的那人轻飘飘落进另一个人的怀中。
宁扶清环起双臂将沈如茵按在怀中,侧了侧身子让出身后的杜白,吩咐道:“快将你家先生扶回去。”
杜白答应一声,连忙上前去扶周冶。周冶此时也是力气尽了,软耷耷倚在杜白身上。
“周先生。”杜白轻唤一声,看见周冶淡淡点头,道一句“走罢”,方扶着他离开。
沈如茵瘫在宁扶清怀中,头垂在他胸口,沉默不语。
一声轻叹,宁扶清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还好周先生无事。若他真因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如何是好?”
沈如茵沮丧地咬唇――她现在也很是后怕。
若周冶出了事,届时什么母亲的名声,便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我就是很生气。”她抽了抽鼻子,“莫说她是我母亲,即便她不是,那也是我的恩人。他这样做,会让我觉得自己欠下太多。”
“嗯,”他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他确然过分了些。”
“更可恨的是,他这样做全是为了我好。”
“他确然是为了你好。”
“……确然确然,你就知道确然,也不帮我出出主意……”
“我没有什么主意。”他半垂眼眸,神色黯然,“茵茵,我从来不觉得为了救你而牺牲别人有什么不好,更何况那是一个死人。只是我晓得你不喜欢,便也从来不那样做。但若是别人做了,我也不会阻止。”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和他原本就是一类人,所以我没有什么主意。”
“我知道。”沈如茵缓缓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了。”
她退后两步,扶着椅子坐下,“那我在这里等他。”
做了那许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按理他不该再来见她,可沈如茵就是固执地认为他会来。
明日她就要离开,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应当不至于那般狠心,连一个道别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