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补习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桌面上摊着课本、笔记本和习题册,但楚夭寻根本一个字都学不进去。
他坐在桌前,深深低着脑袋,手里攥着的盲文笔都快捏不住,掌心滑溜溜的,全是汗。
书桌椅宽大,容纳他一个人绰绰有余,可再加一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就实在拥挤得很了。
身后,是摆出一派老师模样的百里明。他上半身衣冠楚楚,可桌子下面,两条清劲笔直的长腿却不尽然。它们朝两边岔开,牢牢地桎梏住了漂亮的小少年。
好像生怕少年坐得不够稳当似地,男人还腾出左臂揽住了他平坦单薄的腰腹,让他一点儿动弹不得。
上课,讲知识,写习题,都是特严肃特认真的事儿,还能这样的吗……
楚夭寻没勇气多想,小脸儿上拼命强撑出镇定,脑子已经像一锅开水煮麻线,又热又乱。
英俊成熟的男人身形高大,骨架挺拔,愈发衬出楚夭寻细条条的身量。
虽说他也十八岁了,正常男孩早就开始抽条长个儿,但许是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他的时间像被冻结,一直维持着生稚清瘦的少年模样。
刚露尖儿的嫩笋,欲开未开的栀子花。
他就这样陷在男人的怀里,松垮套着淡色卡通睡衣的身子,被男人黑马甲包裹的胸膛整个儿覆住,对比强烈,像要被吞噬了一样。
明明刚才他满心期待地等着男人给他讲题,谁知男人突然又变得怪里怪气起来,执意要跟他挤一张椅子。
一开始,他以为男人嫌一张桌子并排挤不下,等男人不言不语地在椅子上坐好,轻轻一扯他的胳膊,将他拢进了怀里。
椅面上哪还留有给他坐的余地,他等于直接坐在了男人的腿上。两只脚够不到地,努力伸直,大脚趾才堪堪触到地面。
他变成了一只大洋娃娃,被某位嫉妒心强烈的收藏家抱在身上,爱到心疼,不忍释手。
“一定要这样坐吗……?”楚夭寻嗫嚅着嘴唇,可怜兮兮地抗议,“哥哥,你是不是又在欺负我?”
“叫老师。”
楚夭寻抿紧嘴巴不吭声,他隐隐感觉这样会让已经不对劲的男人变得更坏。
“或者,哥哥老师。”
男人的语调一本正经,可扑洒在楚夭寻耳畔的呼吸却烧烫得要命。
楚夭寻用力捂住耳朵,像喊口号那样急赤白脸道:
“不……不准坏心眼!你不肯教我就算了,我自己想,我还可以去问同学!想教我的同学可多……”
箍在他腰腹间的力道陡然收紧,又像意识到自己会把人吓到一般,缓慢又不舍地松缓。
“抱歉。”
男人对他道起歉来已经很熟练了,却略过了少年想要分开坐的抗议,擅自进入老师的角色,“我们开始吧。”
“……”
楚夭寻脸蛋还有点热热的,心里也有点气气的,但随着男人开始给他讲题,他一颗浮在半空躁动不安的心,很快就沉到了课本里。
哥哥讲得真的很好,深入浅出,条理清晰,不会急于把解题思路灌输给他,反而会留出充分的时间让他思考,并加以引导。
而且,哥哥还会拿起盲文笔,一下一下地在盲文纸上戳,把所有推演过程一步不落地写给他。每一步都确保他能吃透后,才继续下面的讲解。
盲文笔的针尖有条不紊地落下,发出轻微的“嗤、嗤、嗤”的声音,有点像春蚕啃食桑叶,落在耳膜上麻酥酥,心尖也变得麻酥酥。
其实,盲人的书写工具,用起来并不简单。
声母、韵母都有固定的点位,要写一个字,先要在盲文纸的右侧扎出声母的点位,再在第二个区域扎出韵母的点位,然后再反过来触摸辨别。这一过程既考验耐心,又要仔细,还千万不能出错。
哥哥只要口述给他就可以。
这么麻烦的书写方式,只适合他们这些看不见的人,哥哥不会、不懂、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楚夭寻慢慢地抚摸过那些凸起的盲文小点,哥哥戳出来的点位是不一样的,更深,更有劲儿,更整齐,稍微用点力地触摸,指腹会有隐隐的刺痛。
指尖与心脏相连,酸酸刺刺的痛意,也会传导到心口吗?
他不敢确定,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会去学盲文。是因为导盲员的工作需要,还是因为自己。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只要一问就能知晓。男人连那么复杂的化学题都跟他讲了,还会不回答这么一个小问题吗?
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心口那股酸刺如蛰的奇异痛楚给硬生生扯了回去。盲文笔短短的笔杆上尽是汗,湿滑得快脱手了都没发现。
“夭夭,这个配平公式你理解了吗?”百里明眼瞳漆黑,凝视着他。
楚夭寻一恍神,“嗯。”
“那这道题,选什么?”
楚夭寻盲文笔胡乱一点,“选……B吧。”
B一看就是充数选项。
“夭夭。”百里明加重语气,“你在开小差。”
老师在给他上课,他心里却在想老师,还被老师一语点破,实在是……
楚夭寻羞赧地低下头,小鹿样秀气的鼻尖快怼到课本上。
“你上课经常走神吗?”
“没有。”少年可怜巴巴地反驳,“我一直很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