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正餐是在大宴会厅里，柳楠晴火红的长裙,变成了湛蓝色的鱼尾裙,生人勿进的气场没了，倒是端庄优雅的淑女范。李夕颜远远的看她一眼,小声的和殷志原吐槽“我觉得她去当演员比当导演合适。”就这个变脸的速度，一座影后奖杯绝对绰绰有余。

“说当演员的话，你不是也很合适。”殷志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就收了回来,这样的柳楠晴他见过不少次，没什么稀奇的。他们这样长大的孩子，谁没有几幅特殊场合‘专用面孔’。

李夕颜有些诧异“我？为什么？”

“标准的女主脸，柔弱又可怜,一哭就收视率暴涨，然后等男主拯救。”说着指了指自己,开玩笑道“最后大团圆结局。”话里开玩笑一半，真心也一半。现在的电视剧确实多半是这个类型，小白花逆袭高富帅之类的。

被逗笑的李夕颜感觉到对面的视线，微微低头避开，靠近殷志原笑道“那哥哥的身高只能做男二了，不然画面不协调。”

餐桌是八人座，不知道是不是柳楠晴刻意安排的，殷志原左边和李夕颜右边的位置都是空的,对面象征性坐了两男两女，互相好像都不熟,淡定的坐在位置上，相互笑笑也不说话，好像专心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桌上的食物摆的很漂亮，却没有人动，更多的不是喝水就是喝酒。

会场中央临时搭了一个圆形的舞台，保证360度无死角，宾客不管做在哪都能看见舞台。李夕颜的位置刚好在主桌的斜后方，确实像柳楠晴所说，不太引人主意，因为看向这边的眼神，多半集中在主要的客人那。同时也是欣赏的最佳位置，不管表演的是谁，面对的都是他们的这个方向。而由于两人边上的位置是空着的，说话声音不特地放大的话，对面的人也听不太清。

殷志原看她的动作有些奇怪，看到对面的男人望着他们，挑眉一笑，一直看到对方避开，才继续和李夕颜闲扯“果然是编剧么，这种时候还要在乎画面协不协调，我可以站在木板上的。”这是在说当男女主身高不匹配的时候，为了画面好看，会在男主或者女主的脚下垫块木板增高。

不熟悉的时候不好接近的人，熟悉了之后就各种瞎聊“话说回来，你是编剧的话，要不干脆自己写自己演，反正都双学位了，干脆再去学个导演，自编自导自演。出道作品就这么神奇的话，一定会大红的。”

“放过我吧，现在已经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李夕颜对这个提议敬谢不敏。

殷志原看她一脸求饶的样子笑道“哪有那么夸张，你们毕业的话也是要毕业作品的，顺手的事情。而且快要寒假了，闲着也是闲着。”

“寒假啊～”听到这个词，脸上笑容瞬间没了的李夕颜，苦着脸告诉他“我可能活不到寒假了。”

殷志原以为她在开玩笑，配合的露出担心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却没消失“为什么，寒假要被外星人抓走了么？”

“不是，我们教授给我介绍了一位前辈助理作家的工作，一开始已经答应了，最近出了点问题，寒假可能没时间。明天就要和前辈见面了，我再临时反悔的话，不止会被前辈骂，说不定连毕业证都会有危险。”

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问题，李夕颜顺口就说了，也有点抱怨的意思。最近真的什么事情都赶到了一起，而这件事像个死结，暂时找不到解决方法的死结，确实有点郁闷。

金教授和文前辈的事情，柳楠晴是当事人之一，没办法和她抱怨。妈妈抱怨了反而会让她担心。金希卦蚴峭耆想不到，她没有一点要和男朋友抱怨琐事的概念。新朋友同时兼具二次元小伙伴，又刚好说到这里，李夕颜就把殷志原当临时吐槽对象了。没有负担，又能发泄一点郁闷心情的吐槽对象。

不过，李夕颜忽略了，殷志原不止是小伙伴，这个小伙伴同时也是圈内人。听到是真的有事，不止是开玩笑的殷志原，收起玩闹问她“助理作家是谁的助理，我认识的么？”

“应该认识的，很有名的作家，文英楠前辈，知道么？”李夕颜刚想要说一两部前辈的作品，旁边的人先开口确定了。

好歹也是在电视台出入的人，就算再怎么不相干，也不至于连当红作家都不知道“《爱情的条件》那位前辈？”看到李夕颜点头，脸上的惊讶都没隐藏“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要拒绝？”

殷志原不是很懂编剧，在他的理解里，这就像练习生给出道的大前辈伴舞一样，百分之一万的好事，能学到多少东西和经验不一定，但是和这样的前辈名字放在一起，都是身价的提升。大馅饼，看到就是福气，何况有人喂到了嘴边，干嘛不咬一口，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因为出了点事情，时间不够。”李夕颜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话太多了。柳楠晴一直说家里不喜欢她拍电影的，殷志原好像知道的也只是皮毛，她不确定能不能把柳楠晴说出来，总觉得不合适。

这要是没有漫画小伙伴的身份，殷志原就直接跳过了，现在顶着好妹妹的哥哥头衔，果断追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前辈那是个好机会，你现在还在学校，出社会就不一样了，有这个关系，以后的路说不定都能好走很多。”

“我接到一个很棒的作品提案，作品真的很棒，导演也是我喜欢的人，我想试试看。”李夕颜隐去柳楠晴，只说现在的问题“我知道是好机会，只是那部作品也是很棒的机会，而且时间撞在一起了，没办法。”

殷志原脸色正经起来，开始试图帮新妹妹想办法，解决烦恼“那边只是提案的话，电影又不是说拍就拍，总要有准备期，你用准备期去跟着文前辈呢？”

“我是幕后，不是幕前。电影准备期间，开拍之前，最重要的就是剧本，我这边才是开始，正真开拍反而是最后一步了。”因为殷志原认真了，李夕颜也收起随便说说的心态，认真的开始想解决方法，反正也没多长时间能给她想了。为了好理解，试图用演唱会做例子“哥哥办过演唱会对吧？”

作为曾经占据韩国半壁江山的顶尖男团队长，当然是办过演唱会的，连组合都是用一场演唱会解散的。听到这句话，觉得刚才自己想的太简单“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是记得你是艺能，电影的话，确实是这样，就算是找投资，也需要有作品才行。”瞬间想到柳楠晴在找投资的事情，不过没在意，柳楠晴是已经有剧本的，不然见投资人也没必要，这边还只是作品提案呢。

“这样就确实有点麻烦了。”殷志原端起香槟抿了一口，突然眼睛一亮，转头看着李夕颜“你说你是助理作家对吧，什么类型的助理，写分支剧情，还是写不重要的角色？”

说着说着越发觉得心累的李夕颜，正在纠结着，突然被问随口答道“怎么可能，分支和不重要的角色轮不到我吧，我连毕业都没有，才刚刚过去，只是写写赞助商的。。。。”愣住了，迅速转头看着殷志原，表情呆滞。

“想到了对不对，你很聪明啊！”殷志原把李夕颜的面前的餐具都挪开，只留下一个茶杯，把自己的茶杯放过去“两个杯子不相融，那就别融了，反正两个杯子都能喝水，丢掉哪一个都可惜的话，就干脆都拿着。”

“你刚才想说你是写赞助商情节的对吧？”殷志原看到李夕颜依旧维持着呆呆的表情，愣愣的点头，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继续往下说“那你这个助理更多的时间是用来打杂的，最浪费时间的反而不是写东西，而是和剧组沟通。”

从未觉得自己智商简直为负数的李夕颜，依旧傻在那里，听着殷志原侃侃而谈“我只拍过电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是《17岁》别听楠晴乱说，是和林恩京合作的《女高中生结婚记》。”听的人有些疑惑，说的人不想多谈，不管是《17岁》还是《女高中生结婚记》都不是出名的片子“这个不重要，不过我有认识的人是演员。”

“我去电视剧的剧组探班过，虽然时间不长，不过也算稍微了解一点情况。作家不管是本人还是助理，都不会跟剧组，这个你知道吧。”又一个点头“那你和剧组沟通无非是电话，还有文前辈也在场的会议。会议你插不上话，没有你的事情，剧组沟通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前辈不是新人，也不是普通的作家。前辈是成名已久的大前辈，虽然我不清楚前辈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但是成名作家都有个通病，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作品，连和新人导演合作的都很少。你知道这次的导演，还有制作会社的对接人是谁么？”

被柳暗花明的神转折冲击到的李夕颜，终于从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中缓过神来“不知道，不过如果是没有合作过的对象，那就不会让我做对接人了，我也还是新人呢，前辈一定是合作很熟悉的导演和制作团队，才能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就算我出错了，对方也不会生气，搞不好听到我是新人，看在前辈的面子上，还会教我。”

“没错，如果是选择你成为助理，负责和制作组沟通的话，对方必须要是这样的人才可以，两边都是新人，万一出问题，解决麻烦的还是要前辈去收尾，前辈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殷志原夹起桌上的一块鲍鱼，放在李夕颜的盘子里“剧组沟通的时间不会太长，你是新人，重要的事情不敢让你去做；前辈是大前辈，不是重要的事情，不会随便让你去骚扰前辈。这样的话，你就只需要花一点时间，去解决赞助商的植入就可以。”

“既然是前辈的作品，赞助商要不然就是车、房子、家装这样的大手笔的会社，这些一向都是道具组负责协调的，不用特意要情节植入，自然的就会用上。小公司没有钱插手前辈的作品的，那些高档的化妆品、礼物、快消品什么的，写起来应该也不麻烦？”

李夕颜笑的灿烂无比，果断的点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不管是食物还是化妆品，只要简单的一个动作，都不涉及到需要衔接剧情，当然不麻烦。这个与其说是她做的事情，不如说是现场导演，根据拍摄的进程，自己看情况多一两个画面也没问题。

“欧巴，你简直就是天才！”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李夕颜简直就想给殷志原一个大拥抱！殷志原的说法合情合理，而如果真的像殷志原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用烦恼怎么拒绝，不拒绝就行了！

文英楠前辈，不止是不好拒绝的前辈，也是经验丰富的知名电视剧作家，电视剧和电影不通，但是好故事、打动观众的故事、让人喜爱的故事，本质上绝对是相通的。李夕颜未必就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就放弃这个机会，只是有更好的放在面前，所以需要取舍。

现在不用取舍了，只要作为渔夫的李夕颜，愿意幸苦一点、费劲一点，她大可以鱼和熊掌兼得。写作是不限定工作环境的，只要不是太吵闹的地方，都可以进行。就算助理要长期待在前辈的工作室里，李夕颜也可以进行《熟食果》的修改，说不定前辈的工作室，工作环境还能更好呢。

被夸奖的殷志原，故作淡定的拍拍一脸崇拜的小姑娘的脑袋“信我者，得永生。”下一秒自己忍不住笑了“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大部分都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真的。如果你真的两个都想要的话，就要做好未来的寒假，会非常幸苦的准备，到时候可别怪我。”

“怎么可能，我应该谢谢哥才对。”李夕颜一口把碟子里的鲍鱼吃掉，吃的嘴鼓鼓的“既然想要的东西多，幸苦就是必然的事情。”

小松鼠一样的李夕颜，让殷志原想到曾今孤注一掷回国的自己，有些怀念的点点头“没错，你现在就应该很幸苦，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努力吧少女，星辰和大海就在前方！”励志的鸡汤，说的一脸中二，也就殷志原能做到。

李夕颜双手握拳，更中二的表示“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脑袋被轻轻的一怕，头一低，殷志原掐着她的脸怪笑“宝藏是我的！”

闹的太开心没有顾及声音，一下吸引周围两张桌子的视线，殷志原轻咳一声，原位做好，李夕颜则是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暂时躲避。敬酒的人已经来过几波，都被殷志原挡掉了，起身帮她批上西装外套，打算陪她一起去。反正宴会差不多快结束了，也没必要再干坐着。

这些事，李夕颜想不到，是因为被‘助理作家’后面的作家两个字难住了，不管是什么助理，都是作家，作家比想象中的耗费时间和精力，更何况还要服务大前辈，同时沟通制作组。光是想想就很累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同时进行。

而柳楠晴也想不到，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想要李夕颜去做那个寒假的兼职，谁在管什么大前辈，再大的前辈也是电视剧不是么。电视剧和电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起码在她的思维里，从未想过要去做电视剧的导演，就算作家是文英楠，她都不想。

柳楠晴不必多说，人生字典里，从未有过‘谦虚’这一词汇的姑娘，对此事想不到实在太正常。可是李夕颜没想到，除了她自以为的那些原因，还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不管是学校教授的喜爱，还是众人对她的称赞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起码，她因为跨越十年的眼光和前瞻性，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点过于骄傲了。

一件小事庸人自扰，又把自己看太重。李夕颜从未想过，既然文英楠能随口同意一个助理职位，这个职位还能有多重要。真的重要到非她不可的程度，通知李夕颜的就不会是柳楠晴，也不会是金教授，而是文英楠自己。缺人是缺人，缺的是干杂活的人，不是缺必不可少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