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发病
有谁能想到,闻名江湖的轻功顶尖高手、祁岭派掌门章雁,竟在失踪三月之后,成为了祁岭山间面目全非的野人呢。
李修然望向蜷缩在地上的章雁,他脏污不堪,瘦弱不堪,虽然还能记得武功招式,记得轻功步法,但内力似乎已经废了;还记得逍遥阁,还记得令狐缘,但看着言语,似乎神智也……
李修然招手,让影十一上前给章雁探脉。章雁一看有人搭上自己手腕,整个人像是受惊的野兽一样拼命向后躲,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吼。令狐缘眉头深锁,轻声安慰着章雁,他的声音很软,就像是哄孩子一样,章雁渐渐情绪稍定,十一赶紧搭脉看诊。
“可诊出什么?”李c然问道。
十一收回手:“章大侠的筋脉严重受损,亏空太多,积重难返……”说着他看向章雁蜷缩在地上的右腿。
李c然瞬间明白:“他腿上有伤。”
所以致使下盘不稳,轻功也难以施展。
令狐缘继续安抚章雁,十一慢慢掀开章雁已分不清楚颜色的下裳,却没想衣摆已经和皮肤粘结在了一起,再仔细看这才惊觉,下裳上的黑色污渍皆是腐败后的血迹脓水,此时紧紧的黏在章雁腿上的伤口上。
“先送章大侠回祁岭派,好好诊治。”令狐缘道,他回看向李c然,李c然的眼神里也明白说着,此事怕是不得善了。
谁知此时骤变横生!章雁突然扑向蹲身安慰他的令狐缘,虎目圆瞪面目狰狞,张大了嘴露出森森白牙,配上他如今皮包骨的模样,活脱脱是地狱里的恶鬼!
李c然呼吸一滞,脱口而出:“阿缘!”
好在令狐缘只怔了一瞬,随即反应极快,轻轻后跃到一丈之外,让章雁扑了个空。
李c然胸如擂鼓,拉过令狐缘左看右看:“没事吧?他可伤到你了?”
令狐缘握住李c然乱查的手,摇摇头。
而突然发难的章雁,此时扑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像疯了一样疯狂打滚,不时以头撞地,涕泪横流,放佛在经历极大痛苦。
令狐缘疑惑道:“章大侠这是……发病?他中毒了?”
李c然挥手,影卫鱼贯而上,强行制服了章雁,防止他再做出自残的行为。章雁此时就像是临终前的疯子,浑身震颤,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挣脱不开,便顺势抓住一名影卫的手臂,乞求道:“给我药,给我药……求求你……”
场面着实触目惊心。
令狐缘再度上前,章雁见有人来,也不管是谁、有没有看清,竟直接要朝令狐缘磕头,痛苦地哀嚎着,求令狐缘给他药。
可是令狐缘哪里会有这种让人变得绝望而疯狂的药,他伸掌拍向章雁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慢慢灌入章雁干涸的体内。
李c然想阻止他,手刚抬起,迟疑片刻还是放下了。“这个傻子……”
温和充沛的内力似乎真的缓解了章雁的痛苦,章雁不再哭嚎,取而代之的是剧烈气踹,像是溺水濒死之人终于被抬到了水面上,抓紧从咽喉的缝隙里呼吸每一点可怜的空气。
“章大侠,可还舒服些许了?”令狐缘不敢放手,无数武林人眼热的逍遥阁内力不要钱一样全灌给章雁。李c然实在看不下去,提醒道:“阿缘,过犹不及,再多章大侠身体也承受不住。”
令狐缘收回手,章雁脱力一般瘫软在地上,眼神涣散,呼吸深重。
祁岭派众弟子再也不会料到,令狐阁主竟能这么快就寻回他们的章掌门,他们更不会料到,他们擦肩无数次议论无数次的山下野人竟然就是他们的掌门。
他们那位威武又厉害的掌门师傅,此时竟瘦骨嶙峋浑身伤口。
最可怕的是,掌门,疯了。
十一终于看清了章雁身上的伤口,除了满身的鞭伤棍伤绳索捆缚伤这种明显虐待的伤痕,他右腿上的伤明显更加严重,严重到十一即刻汇报李c然。
李c然此时作为逍遥阁弟子安诉欢,与令狐缘一起进了祁岭派调查后续事宜。听得十一汇报与所猜测不谋而合,收了折扇问道:“那是什么伤?”
“应是被一种暗器直接贯穿右腿,伤是两月前所受,正好与章掌门失踪时间一致。属下猜测,章掌门轻功卓绝,也只有因为腿部受伤,才会落入他人之手。只是按照章掌门的功夫,一般暗器很难伤到,属下仔细观察了,章掌门表皮伤口看似不大,内里肌肉筋脉却呈漏斗状损伤,这绝不是一般的暗器可以造成。”
“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四年前,泰和七年秋天,我们曾经俘获一伙绿林劫匪,他们手上的鸟铳?”
李c然狭长的凤眼眯起,“当然记得,但是当时那个鸟铳……看似吓人,其实射程准度皆一般,要伤手无寸铁的普通的百姓可以,但是基本上会一点功夫的武林中人,不可能躲不开。”
十一继续道:“所以属下猜测,有人怕是改良了这一土方火器。”
火-药现在已是攻城略地不可缺少的兵家利器,以火-药做暗器,在改良了射程准度之后,还会是不足为惧的民间玩意吗?
李c然眉头皱起:“带本王去看章掌门的腿伤。”
飞雁堂,祁岭派掌门的住所。此时令狐缘正在被祁岭派副掌门沈英州拉着不让走,副掌门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令狐缘给他们主持公道,连所谓的逍遥阁安少侠进来都顾不上招呼了。
李c然伏在令狐缘耳边低语几句,当两人要求再看一遍章雁伤势时,副堂主连连答应,一副生怕令狐缘走了的样子。
章雁此时还在沉睡,他睡的并不安稳,多亏这不安稳的生气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一具被吸干了的尸体。
在看到章雁腿伤时,饶是李c然令狐缘,都不得不倒抽一口凉气。
两个月前的伤口,经历了无数次开裂与化脓,皮肉翻卷,血痂可怖。那暗器应该是从腿后方射入,贯穿之后从前腿飞出,漏斗状的伤口使得右腿前侧创面巨大,难以愈合。
十一在一旁补充道:“幸好这暗器没留在体内,否则章大侠怕是撑不了两个月。”
令狐缘低声喃喃道:“全新的暗器么……”
李c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令狐缘:“这江湖,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是夜,仍旧处在恐慌之中的祁岭派并不安静。
令狐缘也同样难以入睡,沉吟片刻,他研墨执笔,给应梨写了一封信,召唤来逍遥阁飞鸽传走。一回头,就看见了同样也睡不着的李c然。
李c然歪头一笑,眼睛里倒映着檐下的灯火,在燥热的夏夜里显得流光溢彩。“来找阁主讨杯茶喝。”
李c然的发尾还带着刚刚沐浴未擦干的水滴,混合着他常熏的巫溪松兰香,突然的,令狐缘心头的烦扰就像远去的蝉鸣一样消失不见。他侧过身笑道:“王爷请进。”
李c然负着手慢悠悠晃进去,落座时狗鼻子一动,径直走向令狐缘床铺:“这祁岭派办事真不漂亮,给你准备的被子没有晒过,还有霉味呢。”
令狐缘心想我怎么没闻到。“他们出此变故,招待不周之处,王爷就多担待些吧。”
李c然坚持为他的阁主鸣不平:“可是我的被子没有霉味啊,香香软软的呢。”说着扇子一敲脑袋:“哎哟我忘了,九章他们帮我提前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