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百身莫代 - 云卷山河 - 尧商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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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百身莫代

逸景:他不愿我太过愧疚,才将这些强迫说成自愿。

何岁丰听得牢门外脚步声远远传来,却是没有急于起身相迎,而是慢慢坐起身来,掸了掸衣上尘埃,才下了床榻,到了牢门前,见了来人倒是颇为诧异。

“我原以为是逸景来了。”

行晟摇摇头:“他过度劳累,被我打晕了。”

“他这人向来武艺不济,从在我营下之时便是如此,我也不是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兴主了……”何岁丰苦笑一声,眼神由平和又转为凌厉,“所以你此来,便是逸景有所决断了?大军长怕是已经亲自下令,先将听雪兄妹关押起来扣作人质,再将我送往胡莽,为今后战事再起做好万全准备……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你必须回到胡莽去,但他不会拿自己的子女作为威胁你的人质”,行晟长长地叹息,“本官已下令于密探,只不过是将乌哈提秘密押送至王城,而你则返回胡莽……你怎么想都无关紧要,本官原也就是铁石心肠的人。”

“看来当年之事,再也不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行晟本是打理好自己一身装束,可听了何岁丰这一声认命,仍旧是双眼发酸,他一时说不清为何自己也会动容,可再一细想,若有一天自己成了何岁丰这般,定也是不愿接受如此结局。

当年惨案,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该结局的时候――再也不会有历史为一个含冤多年的人书写二十余年的苦痛。

何岁丰比行晟要冷静许多,他开口道:“让逸景来吧,临走之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行晟本是不忍让逸景面对这样的的事情,可他也难以回绝何岁丰的恳求,故而逸景还是到了这牢狱中。

“我决意回胡莽去了。”

逸景低着头,没有应答何岁丰。

“如果你能答应我,将我的儿子乌哈提毫发无伤地接回中原安置,那我就此返回胡莽,作为内应……一旦开战,你们总是需要我。”

“你说什么?”逸景猛然抬头。

“如果你能答应我,将乌哈提接回中原安置,我便返回胡莽,作为内应。”何岁丰坦然一笑。

逸景已是说不出话来,抬起头定定看着何岁丰,恍然发觉岁月早已无声走过,只留下两鬓斑白――时间当真过去了太久太久……

“其实我已经下令……”逸景颤抖着嘴唇开口。

“别说了”,何岁丰依旧勉强维持着笑意,“什么都别说了。”

逸景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却是再也不敢正眼去看何岁丰。

“临走之前,再见听雪和听雨一面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

“还是不要见了”,何岁丰决然摇头,“我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或许对一个叛徒的埋怨能让他们好受一些,就让他们作为大军长的孩子活下去吧……逸景啊,那年你我初见,也是在这国试武举后的春日啊……”

夜凉如水,四野寂寥。

逸景坐在自家庭院门前,倚门回看屋内几人的剪影兀自出神。

有人伸手,拿一壶温酒碰他脸颊,令他立时回神。

“你怎么来了?”

行晟将酒壶往前一送:“给你送酒。”

“我还有不少军务,饮酒误事”,虽然这么说着,逸景还是伸手接过酒壶,饮下一口,一时半刻的沉默竟然令他几欲沉醉。

行晟一撩衣摆,同他席地而坐。

“军务自有我,到了明天你还是得乖乖坐到宣武阁去”,说罢,他回头看一眼静悄悄的房屋,“我以为何岁丰不愿意再见听雪和听雨了……”

“他是不愿意,被我强行带了过来”,逸景眼神迷蒙地看着广阔无垠地夜空,一颗心终究飞去了千里之外,“我去了牢狱里,他对我说,只要我答应将乌哈提带回中原,他就重返胡莽作为内应……”

行晟听闻此言,亦是愣了一愣。

“他不愿我太过愧疚,才将这些强迫说成自愿。我们因宁武惨案记恨彼此这么多年,却不想如今轻而易举便释怀了……”逸景越是希望少些愧疚,心里越发难过。他原本紧紧攥着绳索,不让一块巨石落地,如今只要何岁丰一句话,他便能松开双手,再也不必过着苦苦支撑的日子――可那巨石终究留在了他的心底。

知情者亦是心知肚明,即便往事追赶不及,来者身不由己,何岁丰还是对逸景道了一声感谢――至少听雪和听雨得以平安长大。

“他会告诉听雪当年的事情吗?”行晟问道

“不知道……”逸景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逐渐变得冰凉,“无论说与不说,都是好的……于此静坐,我倒是怀念起自己的年少时光,那时何岁丰便是年轻有为的营长……他从未嫌弃我武艺不济,还信我重我,算得上莫逆之交……”

行晟淡淡地笑了笑:“你为了听雪和听雨,从不说自己年少的故事,可我得知这对兄妹的身世之时,我便知道你同他交情匪浅……不然何以甘冒大险,救下他的孩子。”

“如今看着你,倒是让我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

“我第一次见你,你只有十二三岁,瘦瘦小小,还脏兮兮的,像只猴子一样……”

“咳……”行晟自不然地扭头咳嗽,逸景全然当做没听到,自顾自地翻旧账,“官爵显赫的大将军想收你做徒弟,你却一心想着去找与你走散的兄弟――就是长铭了。”

行晟阴阳怪气地回道:“我不将他找回来,你哪来的卿子?”

这回换逸景咳嗽了。

“说来也是万幸,长铭与我走散之后,不慎被人给抓去,说是要送给哪位贵人,但是那贵人却给将他放了,还好生安顿在客栈……”

逸景没有说话,眼波流转之处温柔点点。

思及往事,行晟难得多话:“师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为我寻找长铭,可当师兄将他带回之时,他的神奇竟然如此冷漠,浑身上下都是新伤旧痕,双手紧紧抱着那对遍布锈迹的横刀,见了我亦是拔刀相对……”

“因为他是绛元?”

行晟无声地点点头:“战乱之时,无人顾及百姓死活,而见到绛元的人,总希望用他们去讨好兴主,换取功名厚禄。他为了寻我,亦是遭受几多欺骗,死里逃生……”

逸景心中隐隐作痛,脑海中又想起长铭对自己的莞尔一笑的模样,竟是忘却了当年七营长那双冰冷的眼睛。

“我听得长铭说起,他与你自小都是孤儿,相依为命,是你将他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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