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病来如山倒 - 群青 - 江亭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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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病来如山倒

像是为了印证约拿的猜想,不久后从梵蒂冈传来了尤利乌斯病重的消息。

杜乔是最先知道的。他运送颜料到观景殿别墅,四周悄然无声,侍卫与仆人们都紧绷着脸,表情沉重严肃。他心里一咯噔,预感到有不祥的事情发生了。拉斐尔肯定了这个预感,他说教皇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从卧房里出来了,观景殿的别墅日夜都有宫廷御医守候着,这个可怕的阵势把拉斐尔吓得不轻。不过到底教皇得的是什么病,除了医生和贴身仆人,很少人知道,有人猜测可能是打仗时候的伤势复发,也有人认为是他的顽疾。

另一边,拉斐尔的工程进展十分顺利。《亚当和夏娃》完成后他又陆续补好了天顶的其他部分,这些作品尤利乌斯都还没有来得及看,但教皇表示他对拉斐尔很放心。此时藏书室的天顶已经基本上结束,拉斐尔的重点也转移到了墙壁上。这会是两幅尺寸巨大的湿壁画,他有充分的空间发挥,所以他打算构思一个宏大的主题,一个包揽万象、囊括众生的大作,最好还要有深刻的思辨意义,才配得起教皇的格局。不得不说,拉斐尔作为艺术家的才华充分地显示在了这间藏书室的墙壁上,后来他在一面墙上完成了《圣礼的争辩》,另外一面则诞生出《雅典学园》。两幅画即将成为艺术史上的丰碑,供后世无数的艺术家顶领膜拜。

不过在一切的开始,拉斐尔必须先把草稿图画好。他进行地很不顺利,反复易稿,草稿修改的次数前所未有。杜乔察觉到他心事重重,创作的思绪似乎受到了影响。原来,教皇病倒后拉斐尔的资金就断了,他第一次从教皇那里领取的钱已经花完,而且还倒贴了不少才保证了天顶壁画的完成。按照正常程序,他上个月就应该从财务官那里得到第二批次的钱,但教皇圣体沉疴,根本没有精力批复财务账目。没有批复,钱就下不来,一向阔绰豪奢的拉斐尔发现自己短时间竟然连助手的工资都付不起了。

杜乔一来,他就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我暂时得在你这里赊账了,我已经写信给父亲,让他先寄点钱过来作为急用,你不要担心,你的钱我肯定会给你的。”

“陛下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吗?”杜乔大惊失色。

“昨天还和御医吵了一架,医生让她戒酒,他偏偏要喝,现在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喝酒呢?实在是太任性了。御医从卧房里骂出来,那时候我正吃完午餐,于是多嘴问了两句。”

“究竟是什么样的病?”

“并不是很严重的病,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发热而已。如今的天气时有反复,冷热不定,这也是正常的,下就没有太在意,还通宵宴饮,笙歌不断,最后身体实在虚弱才发起了高热,一连好几个晚上都退不下去。再后来连主教都被请进卧房去了,还以为要说临终的话呢,谁知道只是交代教务,让人虚惊一场。”

“陛下病着还要考虑工作,看来当个教皇也不容易。”

“他十分操劳,一向精力又旺盛,我从没见过哪个老人在他这个年纪还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难怪副主教大人这几天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前些天他被叫到梵蒂冈去开会,回来就一副忧郁的表情,问他他却说这是不能随便说的事情。我那时候就猜到也许教皇出事了。”安杰洛一边喝牛奶一边吐舌头,刚刚煮过的牛奶烫得他舌头发麻。

杜乔则蹬着腿,摇头晃脑地说:“副主教大人的身体还好吧?”

“他很好,阿利多西辞职后他就安心等着退休啦,心里没有压力,身体也不会有负担的。”

“那个诺尔呢?”

“噢,这就是我今天要你来的原因。我发现那个诺尔有些古怪。”安杰洛压低了声音,又谨慎地四下张望后才说:“我倒不是觉得他是个罪犯,但是看起来不像好人。他作息懒散,时常睡到大中午才起床,浪费食物,不爱劳动,还粗口成章,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必然没有受过教育,个性粗野放`荡也很正常,但是他既然住进了修道院好歹也要收敛收敛啊。许多修士都被他惹恼过,他要是在这样下去,我恐怕没办法留他下来了。”

杜乔又吃惊又愧疚:“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吧?他没做什么败坏道德的事吧?”

“那倒没有,只是他的那张嘴巴实在是厉害,什么样的粗话都骂得出来,有些俚语我甚至都没有听过,真是很难想象他不是意大利人。”

“他不是意大利人吗?那他是哪里人?”

“他没说,不过他承认了他不是意大利人。他还整天嚷嚷着要酒,我发现他很爱喝酒,也许还有些酒瘾。因为我把他私自藏的酒没收了之后,他发疯一样摔东西还咒骂我,那样子不像是正常的生气,倒像是有点神经质。副主教大人让我把他关在了杂物间不要搭理。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如果真的是酒瘾,就应该及早治疗才对。”

他们一起走到杂物间,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恶臭,极像粪桶倒洒了的味道。房间里本来就闷热黑暗,再加上这股味道,杜乔喉咙眼一紧险些吐出来。安杰洛也紧紧皱着眉头,捏住鼻子走进去,他很快就发现了地上一滩黄色尿液,还带着稀稀拉拉的粪水,避开污迹往里面再走两步,正见诺尔蜷缩在草堆边,发出痛苦微弱的呻吟,脸色苍白吓人,仿佛随时会死掉。

“主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安杰洛大惊失色,连忙俯身搀扶病人。

诺尔在昏暗的光线中抬起脸,他的嘴唇发紫,两颊失去血色,眼神涣散没有聚焦。安杰洛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浑身的汗水打湿了手,他的出汗量显然超过了正常状态,衣衫都浸得透湿,紧紧贴在皮肤上,这样下去即使再强壮的人也会生病的。

杜乔摸到诺尔的额头,果然已经滚烫了:“他在发高热,快,把他挪到医房去!”

两人合力把这男人从杂物房抬出来,好不容易挪到了医房的小床上。诺尔抱着肚子,身体蜷缩,不断地出现痉挛的症状,安杰洛打来冷水敷在他的额头,但是他不停地抽搐身体导致毛巾根本不能安稳停留在脑袋上。安杰洛只好先安抚他的腹部,并给他喂止痛的药水,不一会儿,他挣扎的动作稍微减弱,陷入了昏迷。

“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副主教大人,他会内疚的。他不是故意要把诺尔关起来,谁都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惊险了,如果再多关他半天或者一天,他可能脱水而亡。”安杰洛一边研磨药粉一边说,他示意杜乔给诺尔喂点温水。

杜乔用小勺子把男人的牙关撬开,然后把水一点点喂进去,他没敢喂太多,只喝了小半杯。

“我不会说的,他这是酒瘾吗?为什么酒瘾会导致腹痛呢?”

“他的胃已经完全坏了,平时他可能用酒精来麻痹这种疼痛,现在没有了酒,他就会疼得死去活来。这必然是酒瘾,而且程度非常严重,小时候我在家乡见过这样的人,他们发作起来一开始就是疯狂打骂,索要酒喝,不多久没有力气了,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部位的疼痛,马上就会被疼痛击垮,甚至大小便失禁,不能控制自己。你刚刚也看到了。”

“他会死掉吗?”

“暂时不会,但是如果他不戒酒,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戒酒很难吗?”

“戒酒的过程很痛苦,身体和精神都要忍受漫长的煎熬。”

杜乔坐在床边叹息。诺尔变得形销骨立,脸颊瘦得凹陷,但五官很清秀,没有侵略性,让人心生怜悯。杜乔将他头上的毛巾换掉,重新放上一块冷的,冰冷的触感使诺尔微微哆嗦了一下,从嘴里发出不安的呓语来。杜乔把毛巾的位置调整好,无意间听到他轻轻地喊了声“救救我”。本来病重的人睡梦里求救也不是奇怪的事,也许他正备受煎熬,所以就连做梦也在祈求。但杜乔怔怔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因为那句“救救我”不是意大利语,是亚美尼亚语。那是杜乔的家乡语言。

“你怎么了?”安杰洛注意到杜乔的安静。

杜乔恍惚地摇头,手里的毛巾掉落在水盆里才让他反应过来:“他说……他说:‘救救我’,他也许身体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你要不要再仔细检查检查?”

“噢,那可能是胃痛还没有完全消除,当然也可能伴随着牙疼、头疼或者肾脏功能的失调。没关系的,他才刚刚吃了止疼药,不能一次吃太多,等发热降下去了会好一些的。”

“还需要吃别的药吗?退热的药呢?他真的很痛苦。”

“这是必然的,退热的药等会再吃,要等他醒过来。”

“现在吃吧,他的皮肤都是滚烫的,这样下去他的脑子会坏掉的。”

安杰洛调侃地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了?不是很讨厌他的吗?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你移情别恋了吧?约拿先生会很伤心的。”

杜乔苦笑,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你想到哪里去了呀,他会说亚美尼亚语,他是从我的家乡来的,是奥斯曼土耳其人。主啊,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

安杰洛目瞪口呆,捣药的手忘了动作。他的思维运转地非常快,一时间无数的可能性涌入了大脑,他精准地从里面挑出其中一个,却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得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别说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也满脑子都是这个猜想,”杜乔盯着他的表情:“但是还没有任何证据,罗马可能有很多从那里来的人,谁知道呢?我们都别高兴得太早了。”

安杰洛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看两眼杜乔的脸,又看两眼诺尔的脸,仔细地来回端详,摇头:“看着也不像呀,是一个妈妈生的吧?那总得有相似的地方吧?”

“你也觉得不像对吧?而且我们性格也完全不同。”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接在一条藤上的两只瓜还会长得天差地别呢。”

“这个比喻太奇怪了。不不不,我还是不要呆在这里好了。再呆下去,我觉得我会疯掉。”

“你要回去和亲爱的约拿先生谈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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