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电视仍在播放动物纪录片,北极熊在冰原上互相撕咬,血色滚满了雪白的皮毛。
段启文倒在沙发旁,他涨红着脸抽搐着,竭力去够颈后上的牙刷断柄,但信息素失衡引发了手脚痉挛,根本探不到满是鲜血的断柄。
林询抹了把脸颊上的血,蹲下身在段启文身上摸索,地下室上了锁,十成九会是指纹锁。他不是韩征,做不出剁人手指的事。为了防备万一应该会有备用钥匙,否则遇上电源耗尽或其他故障,他们自己都出不去。
林询很快在段启文脖子上找到一柄钥匙,又往下抽出他口袋里的手机,贴着地板甩向门外。
他跨过满地狼藉走出房间,警报已经响过一次,韩征不会再收到提醒。他扎的是腺体不是动脉,段启文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
刚开始几天,他确实有些神志不清,但就像他对镇定剂有了耐受性,他很快就清醒了,但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所以也就将计就计。韩征每天让段启文给他喂好几种药,有的是镇定,其他的认不出来,也不清楚是哪一种药的作用,他吃了之后身上总使不出力气。
林询推开书房的门,眼前一阵发昏,险些没能站住。
刚才那一下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到现在都还缓不过来。他咬牙撑着门把,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再磨蹭下去,等韩征回来就什么完了,很可能连韩寻都会有危险。
可就算他不逃,韩征也不见得就会放过他的弟弟。他现在还对自己有兴趣,但等过个三年五年,他到了三十五甚至四十岁,他不可能还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玄关处大门紧闭,日光透过百叶窗,抖落一道道瘦削的树影。一阵锥心的刺痛在颈后炸开,林询疼得直直跪了下去。
“啊!!”林询抵着地面痛苦嘶吼出声,血管像被灌进沸水,疼痛像是扎进了每一寸骨头,带着刀锋在血肉里翻搅。他艰难往前爬出一步,却还是被剧痛颤抖地钉在原地。
他听见脚步声,牙关紧咬到发抖。
“什么……时候……”
“你来的第一天晚上它就在你身上了,只是一直没用过而已。”
韩征走到林询面前,将电击强度从高降到了低档。
韩宣之前给他装的那个追踪芯片卸了用于电击的元件,他恰好相反。他并不需要时刻监控他的行动,他只需要这项能最快剥夺他行动力的功能。而这种功能单一的IC设计,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韩征蹲下身道:“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试探我的底线?”
“好好相处……”
林询颤抖着低笑一声,额头的冷汗滑过眼角,头痛欲裂得像由里而外地被搅碎。他强撑着抬起头,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眼里却带了血丝。
“多少条人命,那么多人的痛苦……我妹妹、她的母亲、关善还有傅锐……还有我原本的家,你毁掉的这些……就是你对我的好吗?”
林询陷在强电流刺激后的疼痛里,肩膀微微抽搐,颈后全是冷汗。
“你说漏了一个人。”韩征扯上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指尖也跟着隐约发麻作痛,“你是忘了还有他,还是不想我记起他?”
“韩征!”林询仰着下巴,眼眶通红地挤出声道,“你敢动他一下,我绝对……”
“是你逼我这么对他,那是你亲弟弟,可你还是选了自己。”韩征手指深入在他湿漉的发根,林询咬牙低喘着,眼里满是痛苦与厌恶,“况且我也养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该报答我。”
“韩征你还是人吗!”
林询几乎要从地上暴起,韩征扯着他的头发擒住他。他望着他几近充血的眼睛,面无表情道:“我给的你既然都不想要,那就把那里让给他,隔壁那间更适合你。”
林询眉头紧皱,地下室的房间里有两扇门,一道后面是浴室,一道则一直上着锁。所以他一开始就不只准备了一个囚牢,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那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灯,最适合你待。”
林询浑身一僵,电流像是汇集到脊背,血管里的血液几乎停滞了一瞬。他重新消化了一遍他听到的话,依然是同一个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不可以这样……”
“我可以。”
韩征已经清楚了,对这个人好没有用。他底子里比谁都铁石心肠,就算他关怀备至,也不会打动他。
他必须彻底打碎他,只有那样他才会真正听话。
林询慌忙撑着地面往后躲,却被韩征拽着手腕拖起来,钳得他骨头都隐隐作痛。他半跪在地上竭力挣扎,左手上的纱布松脱,血顺着手腕流到小臂。
“放开我……放开!”
林询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他疼得牙关打颤,眼前一阵发昏,那转瞬即逝的黑暗令他打个寒颤。恐惧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电击后残留的疼痛反而不再那么锥心刺骨。
他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他能扛过言语上的刺激,但不可能扛过黑暗。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几岁的林询,不要说两个月,两个小时他就会彻底崩溃。它会将他千疮百孔的理智碾成齑粉。再有多少个八年,他都不可能再清醒了。
韩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林询几近绝望地哽咽一声。
“住手……”
略微沙哑的声音,像是空气里顶出的一根刺。林询望向一侧的楼梯,正滚落下一滴眼泪。它流过发麻的脸颊,血一样温热。
韩寻举枪对着楼梯下的韩征,枪口微晃道:“放开他。”
韩征轻叹一口气,是他忘了,他养在身边的这个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说不回家,哪里就真不回来了。
他松开手,林询浑身瘫软地摔回地上,他脸色苍白地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却成了声嘶力竭的痛叫。他痉挛地倒在地上,紧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你做了什么?”韩寻慌张地瞥一眼地上痛不欲生的林询,举着枪对着韩征吼道,“我让你住手!”
韩征迎着枪口走上阶梯,韩寻僵着手微微发抖,双手握紧着枪一步步后退,声音越发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退到楼梯拐角,双眼通红地看着不发一言的韩征:“都是假的,是吗?”
他一直认为掉眼泪是件极其丢人的事,可现在才发现,有时候眼眶发酸起来,眼泪比血还难止住。
韩寻压下哽咽,呼吸也像刀割:“那我……算什么?”
他从没想过怀疑他,就算他这些天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冰箱里的食物会莫名消失几样,甚至连韩宣一反常态地登门拜访,他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因为他是他父亲,是养育他长大,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